她掩唇,極其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,“行了,彆演了。”
“沒人稀罕你的寬敞院子,我從來不用彆人用過的東西。”
她目光轉向柳氏和桂嬤嬤,語氣不容置疑,“我困了,梨棠院是吧?來個嬤嬤帶路。”
她這幅全然不將眾人放在眼裡、甚至嫌棄的態度,像是一記無聲的耳光,狠狠扇在了薛婉臉上。
薛婉的臉瞬間血色儘褪,身體搖搖欲墜,全靠柳氏扶著才勉強站住。
柳氏看向寧姮的目光有些冷了下來,充滿了不滿和指責,“你何必如此疾言厲色,婉兒也是一番好意。”
寧姮回頭,哂笑道:“夫人,若是我從小養在你膝下,有父母兄長疼寵,定然也能溫言細語,要多乖順有多乖順。”
“但你未教養我一天,入府至今也未表示過任何關心,你怎知我為何如此疾言厲色?”
“我……”柳氏頓時啞口無言,臉色訕訕。
“行了,先下去休息吧。”
桂嬤嬤見薛鴻遠煩躁地揮了揮手,這才趕緊上前,低眉順眼,“大小姐,請隨老奴來。”
寧姮懶得再看這一屋子人各異的臉色,毫不猶豫地轉身,跟著桂嬤嬤離開了正廳。
……
薛婉沉著臉回了自己院子。
好個真千金,剛回府便當著眾人打她的臉,可見是個不安分的。
貼身丫鬟道:“二小姐,您且寬心,夫人必定是向著您的。”
薛婉絞著手裡的絲帕,眼底情緒複雜。
她何嘗不知母親疼她,隻是她那古板陳舊的父親最看重血緣,再深厚的父女之情,也比不過“親生”二字。
如果不能變得更有用些,恐怕在這侯府裡,她就要成為一個棄子了。
似乎想到了什麼,薛婉的表情陡然從陰沉漸緩,慢慢勾起一抹微笑,仿佛勝券在握。
“春萱,把這個墜子交給端王世子,說我願意見他一麵。”
以前,薛婉從不屑於正眼看端王世子那個堪比狗熊的草包。
但先帝膝下皇子不多,四子十女,陛下登基後,大皇子三皇子下獄,四皇子是個癡兒……算起來,隻有先帝的五弟,當今聖上的五皇叔端王還屹立不倒。
而景行帝登基已有五載,後宮空置,據說身有隱疾,於子嗣有礙。
要是她能給端王世子生個一兒半女,定會是聖上過繼的首選。
薛婉嗤笑,真千金又如何?
哪怕攀上睿親王那個病秧子,也還是見識鄙薄的低賤之軀,如何能識得這一層。
她經營了十八年,琴棋書畫樣樣精通,豈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“真千金”能輕易撼動的?
……
與此同時,皇宮。
身著玄色常服的赫連??麵無表情地將手中密報揉成碎屑,黑眸冽寒至極,渾身煞氣,宛如地獄修羅。
“好一個薛鴻遠,真是全然不把朕放在眼裡!”
家裡養著的女兒是假千金,鳩占鵲巢。
外麵找回來的真女兒卻是個懷胎三月的寡婦,真是好得很啊!
下方坐著的婦人神態雍容,看著約莫三十歲左右,身著絳紫色常服,不怒自威,正是大長公主。
當今聖上的姑母,睿親王陸雲玨的親生母親。
和薛鴻遠料想的差不多,寧姮前腳剛進盛京,後腳消息就傳進了宮裡。
赫連??剛準備擬旨賜婚,管她圓的扁的,美的醜的,能衝喜就行,大不了再給表弟賜幾個美貌侍妾,中和一下。
——但這絕對不包括她是個懷著孕的孀婦。
帝王震怒異常。
殿內早已跪倒一片,噤若寒蟬。
大長公主同樣臉色陰沉,她唯一的兒子病重垂危,好不容易有一線希望,對方竟敢如此作踐!
侍立在側的慧通大師雙手合十,低誦佛號。
景行帝壓下怒火,看向慧通大師,“大師,若朕給雲玨另擇貴女賜婚衝喜,可成?”
慧通大師緩緩搖頭,聲音蒼老卻清晰,“阿彌陀佛。”
“陛下,天命所示,珠聯璧合,薛氏女寧姮之八字,與王爺乃是天作之合,若強行更改,恐於王爺玉體大不利啊。”
這不行,那不行。
難道要讓堂堂的睿親王娶一個懷著彆人孩子的寡婦?
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