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姮心大是天生的。
沒被發現的時候,她隻是懶得出門,吃吃喝喝半點沒影響。
如今差不多是露餡了,她也沒說就要驚慌失措地收拾細軟,躲回老家。
事是她乾的,孩子也是她揣的,該來的總會來,怎麼著都認了。
燭光暖帳裡,睿親王和王妃窩在一起說悄悄話。
“懷瑾,我昨日閒著無聊,翻了些雜書……其中有個說,‘恬惔虛無……精神內守,病安從來’,莊子也曾道‘安時而處順,哀樂不能入也’,我覺著特彆有道理,你覺得呢?”
陸雲玨長發披散,穿得又很單薄,有種擁著賢夫好安眠的感覺。
寧姮側躺著,手指無意識地卷著他散在枕畔的一縷墨發,慢慢繞著圈。
“或者說,你明白我想說什麼嗎?”
陸雲玨有些雲裡霧裡,茫然道:“……阿姮,其實,我不是很明白。”
以往的夫妻睡前夜話,內容多半偏向於不可描述的實踐與探討,氛圍旖旎曖昧。
怎麼今日倒一本正經地談論起聖賢道理來了?況且阿姮也不是喜歡捧著書本研讀的性子啊。
陸雲玨沒搞懂。
寧姮迂回地說人話,“我的意思是,讓你平時放寬心,該吃吃該喝喝,什麼事都彆往心裡擱……這樣的話,就算未來某一天我讓你失望難過,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,因此傷了身子。”
“不會的阿姮。”陸雲玨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駁。
微涼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,語氣溫柔,卻堅定,“你不會讓我難過的。”
至於失望,那就更談不上了。
他覺得這說法很奇怪,若說父母對孩子有所期許,孩子未能達到,父母或許會失望。
但他們是夫妻,是這世間最親密的人,互相扶持,彼此包容。
何來‘失望’一說呢?
寧姮沉默了會兒,“……萬事說不準,你不要對我有過分的濾鏡,我很可能和你想的並不一樣。”
“濾鏡是何物?”陸雲玨捕捉到這個陌生的詞彙。
“嗯……大概是一種有顏色的琉璃片。”
寧姮解釋,“透過濾鏡去看東西,你隻能看到被美化後的一麵,失去原本真實的樣子。”
陸雲玨眉頭微蹙了蹙。
他撐起身子,“阿姮,你今日是怎麼了?是不是有誰在你麵前說了些什麼?”
孕中本就易多思多想,若是有不長眼的奴才或外人在她麵前嚼舌根……
他雖病弱,卻也不是紙老虎,可以任人欺淩他的妻子。
“當然沒有,你想偏了。”寧姮道:“你隻回答我,方才我說的那些話,記沒記住?”
這事瞞也瞞不了多久了,她必須得先給他打個預防針。
隻希望到真相大白的那天,他心緒彆太動蕩,免得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身子又垮了。
那可真是閻王都救不活,到時候誰來賠她如此貌美、如此體貼的好夫君?
陸雲玨滿腹狐疑,卻還是點頭,“記住了。”
見他應下,寧姮才放寬心弦,伸手呼嚕呼嚕地搓了搓他細膩光滑的臉頰,“真乖……等你身子再好些,我定好好補償你。”
陸雲玨在這事上總是臉皮薄,耳根瞬間染上緋色。
但聽到她把話題又繞回了熟悉的方麵,心頭那點疑慮和擔憂反被衝散了些。
他紅著臉低聲應了,“好。”
……
子時已過,行宮內燭火基本都已熄滅,萬籟俱寂。
今夜可能是有雨,墨色的雲層在夜空慢慢堆積,帶著山雨欲來的沉悶。
入睡時房裡特意放了一大盆冰,但冰塊漸漸融化,涼意也隨之消散。
陸雲玨體寒,不畏熱,此刻的溫度於他正合適。
但對懷有身孕的寧姮來說,卻難免感到悶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