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圍人近乎屏息,都看呆了去。
他們早已習慣將睿親王與“病秧子”、“藥罐子”這些詞彙聯係在一起,連連歎息天妒英才。
卻險些忘了,在他尚未被病痛徹底侵蝕的少年時期,也曾是這盛京城裡風頭無兩的如玉君子。
曲畢,餘韻仍綿長。
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在尚在微微震顫的琴弦上,止住餘音。
陸雲玨微微歎息,略帶一絲悵然,“病了多年,疏於練習,技藝都有些生疏了……讓諸位見笑。”
赫連??竟直接從禦座上站起身,一步步走了下來,停在陸雲玨麵前。
“懷瑾,莫要灰心……天下名醫,珍奇藥材,但凡能解病痛,朕都會為你尋來。”
他道:“你必會長命百歲。”
陸雲玨抬眸,對他笑了笑,目光卻越過赫連??,落回席間寧姮的身上。
“嗯,我知。”
相見恨晚,這身子已經是不太中用了……可為了阿姮,他也想努力再多活兩年。
赫連??亦順著他的目光,看向寧姮的位置,眸底是一片晦暗沉鬱。
孩子是他的,必須認祖歸宗,可又不能讓懷瑾為此心傷,久病複發。
竟是兩難……
眾人皆感慨於這兄弟情深的畫麵,最是無情帝王家,還能有如此真摯不渝的手足之情。
當真是難得。
寧姮單手托腮,“……”真的,再這樣下去,她都有點磕他們倆了。
……
一場無形的硝煙,就此化解。
壽宴過半,後麵便安分順遂多了。
崔熙月僥幸免了三十板子,驚魂未定,回席後又被男席那邊的崔詡剜了好幾眼。
不成器的不孝女,如此莽撞不知數,當初就不該抱她回來……崔詡有些悔了。
他生怕自己費心經營多年的權勢與榮華,最終毀在這個愚蠢衝動的女兒手上。
就連崔文宥的表情也不明朗。
人是他帶出來的,丟了人,打的就是他的臉。
崔熙月又是後怕,又是竊喜,方才那般情形下,懷瑾哥哥肯為她說話……心裡定然惦記著她的,不忍見她受罰。
她低頭,悄悄將隨身佩戴的一隻陳舊香囊取下來。
指尖反複摩挲著上麵那行繡字——“願我如君卿如月”。
這是多年前,懷瑾哥哥送她的。
此刻摸著這行字,崔熙月心中安定不少,懷瑾哥哥不曾變心,他待她終究是不同的。
然而,當她偶然間抬眼,對上崔文宥那雙純黑無光的眸子時,心尖猛地一顫。
臉色瞬間白了兩分,竟是有些倉皇地避開了他的視線。
隨即,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,迫不及待地用眼神急切地詢問:何時才能揭露寧姮的秘密?
崔文宥暗中比了個手勢。
崔熙月猝然睜大了眼睛,難以置信。
怎麼可以?!她忍痛喝下那碗虎狼之藥,強行讓聲音恢複些許,就是為了今天!
這麼好的機會,眾目睽睽之下,正是讓寧姮身敗名裂的最佳時機,怎麼可以放棄!
但是她不敢忤逆崔文宥,加上方才險些被拖下去打板子的恐懼,崔熙月隻能死死咬住下唇,將滿腹的不甘與急切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懷揣著足以將寧姮置於死地的秘密,卻無法當眾揭露,崔熙月隻覺得胸口憋悶得快要爆炸。
就在這時,餘光瞥見陸雲玨悄然離席,許是去更衣方便。
崔熙月眼神一亮,連忙起身,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