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眼便是七夕。
七夕是有情人的節日,但行宮裡的氣氛冰冷肅殺,不比往年半分熱鬨。
刺客被淩遲處死的血腥氣仿佛還縈繞在宮牆之間,伺候的宮人們個個屏息凝神,連從內獄前經過都不敢,遠遠便繞道而行。
最近,行宮的防衛比以前多了兩倍不止,甲胄森森的禁軍日夜巡邏,讓眾人心內惶惶。
隻因景行帝至今仍未命人大肆抓捕餘孽,誰都生怕那日的刺客還混跡在行宮之中。
與此同時,崔熙月被格外開恩,從內獄放了出來。
經查,她那晚與睿親王共處一室,雖是為了私情,卻並未安排刺客行刺。
憑她的腦子,也找不到那種見血封喉的毒藥,行弑君之舉。
隻不過,終究是因她的緣故才導致睿親王妃受傷,若非崔文宥拿出禦賜的免死令牌,崔家怕是要給崔熙月準備後事了。
饒是如此,她也還是受了刑的。
臉上瞧著完好無損,至於身上,一雙腿看著軟綿綿的……具體如何,便無人知曉了。
女兒受了這麼大的罪,身為父親的崔詡看都沒來看過。
一是惱恨這個女兒太蠢笨,眼高手低,半點心機謀算也無,生生將一手好牌打爛,險些把他牽連進去。
二是他如今自顧不暇。
崔詡近來得了一種怪病,身上莫名奇癢難耐,控製不住地想要抓撓。
尤其是這炎熱天,有些傷口未能及時愈合,已然化膿潰爛,散發出難聞的氣味。
到了夜晚,更是心燥難安,輾轉反側,不過短短數日,他整個人便憔悴委頓了不少,哪裡還顧得上這個蠢女兒。
“不要過來!不是我……啊!我不是刺客……”
房間內,崔熙月雙眼緊閉,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。
守在床邊的娟兒連忙上前,用濕帕子擦拭她額頭的冷汗,低聲呼喚:“小姐,小姐?醒醒……您彆怕,這隻是夢……”
她喊了好多聲,崔熙月卻依舊被可怕的夢魘著,渾身顫抖,怎麼也醒不過來。
娟兒很後悔。
她不該聽相爺的吩咐,給小姐下那損嗓子的藥,如今嗓子壞了,小姐變得更偏激了。
可她沒有辦法,她全家的身契還牢牢捏在相爺手裡,由不得她不從。
小姐被放回來後,夫人倒是過來抱著她哭了幾場,但自始至終,相爺都沒來過。
娟兒再愚鈍也明白,小姐這是被棄了。
眼見著崔熙月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,呼吸愈發急促,顯然是發起高燒。
娟兒咬了咬牙,起身想出門去請個大夫。
誰知剛推開門便在廊下見到靜立已久的崔文宥,娟兒凜然一驚,慌忙垂下頭,“三少爺。”
“做什麼去?”
雖然崔文宥相貌俊美,氣質清冷出塵,但娟兒很怕他,“小姐她有些發燒,奴婢打算去請個大夫來看看……”
“不必,下去吧。”
崔文宥道,“沒有我的吩咐,任何人不得打擾小姐靜養。”
娟兒遲疑兩秒,還是應了,“……是。”
崔文宥走進去,坐到榻邊,安靜地看著崔熙月發夢魘。
待到崔熙月幽幽轉醒,便看到麵無表情的崔文宥,嚇得一哆嗦,“三哥,你,你怎麼在這兒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