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好崔文廷及時發現,並雷厲風行地處置了幾個帶頭偷盜的下人,勉強穩住了局麵。
就算爹死了,兒子還在,門庭就不可能完全敗落。
唯獨那個被景行帝隨手指派來的年輕太醫,實在是可憐。
他每日上午要泡在濃重的藥味裡抓藥煎藥,下午還得近距離接觸崔詡這個“活死人”。
看著崔詡那已經長滿惡瘡、全身流膿,不成人形的模樣,小太醫剛開始幾天吐得昏天暗地。
後來慢慢地,吐啊吐啊,倒也……習慣了。
隻是內心無比渴盼,陛下什麼時候能想起他來,大發慈悲將他調回太醫院。
他寒窗苦讀十幾載,好不容易考進太醫院,沒想到竟要經受這種非人的折磨,真不知是曆練還是劫難。
……
崔熙月自己推著輪椅,來到崔文宥的房中。
“三哥,後日寧姮馴熊,你帶我一起去。”
自從腿斷之後,崔熙月確實比以前“安分”多了,把自己關在房間,不再像以前那樣上躥下跳地作妖。
隻是整個人陰沉得能滴出水來,再不複從前那般明媚驕縱的模樣。
崔文宥正慢條斯理地撫弄著手中一隻溫順的白鴿,頭也未抬。
“為什麼要帶你去?”
崔熙月抬起眼,“我要親眼看著寧姮死。”
若說薛婉對寧姮是忮忌與不甘參半,那麼崔熙月對寧姮便是純恨,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,親眼看著她被那巨熊撕成碎片,方能解她心頭之恨!
崔文宥將信鴿從窗口放飛,才起身走到她麵前。
俯下身,冰涼的指尖抬起崔熙月消瘦的下巴,“我的好妹妹,這可不是你對哥哥該有的態度,更不是……求人的態度。”
“三哥,我已經是個廢人了。”崔熙月聲音沒有起伏,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。
崔文宥隻是靜靜地看著她,看不出情緒。
令人窒息的沉默後,崔熙月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。她抬手,一顆一顆地,解開了自己衣領的盤扣。
“……這樣,夠嗎?”
秋日的寒意透過窗欞滲入,卻遠不及她心底恨意的萬分之一冰冷。
崔文宥的手指從她的臉頰緩緩滑下,經過鎖骨,帶來一陣戰栗。
他輕笑一聲,語氣帶著憐憫與嘲弄,“好妹妹,你瞧瞧你現在這副樣子,多狼狽,多可憐。”
“不過很可惜,哥哥我暫時……沒什麼興致。”
他的執念,是幼時那個會偷溜進祠堂給罰跪的他送披風、糕點的妹妹,而不是眼前這個被仇恨吞噬,眼神瘋魔的她。
就在崔文宥錯身準備離開之際,崔熙月抓住他的衣袖。
那眼底平靜地好似死水,卻又燃燒著一種近乎執拗的瘋狂火焰。
“帶我去。”
隻要能看著寧姮死,她願意付任何代價。
對視良久,崔文宥終是點了頭。
……
轉眼間,就到了萬眾矚目的馴熊之日。
在各方或擔憂、或期待、或幸災樂禍的複雜目光聚焦下,睿親王府內——
寧姮睡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