慶豐祥的後堂,一盞油燈,兩道人影,空氣安靜得能聽見燈芯燃燒的“嗶剝”聲。
劉三看著陳朝奉那張比死人還難看的臉,有點不耐煩。
“陳朝奉,您倒是給個話啊?這玩意兒到底值多少?”
陳朝奉的手指頭抖個不停,那塊玉佩在他掌心,不是溫潤,是燙手。
雄英。
朱雄英。
懿文太子朱標的嫡長子,當今陛下的第一個嫡長孫!
洪武十五年就夭折了,陛下親自選的陵址,親自寫的祭文!
這名字在京城裡,就是個禁忌。
誰敢提?
這塊玉佩,五爪龍紋,皇家內造的製式,絕對錯不了。
上麵的字,更是能要人命的催命符!
把這東西拿出來當?
這不是腦子有病,這是主動把脖子往鍘刀下麵送!
陳朝奉的第一個念頭,就是立刻把這玉佩扔進外麵的秦淮河,讓它沉到河底,永不見天日。
可他的手指,卻不聽使喚地把玉佩攥得更緊。
羊脂白玉,頂級的和田料子,溫潤,細膩,沒有一絲雜質。
這雕工,這龍紋,出自宮中大匠之手,多看一眼,都覺得自己的眼睛被淨化了。
他這輩子,都沒見過這麼好的玉。
貪婪,從他心底爬出來,啃噬著他的理智。
萬一……隻是同名呢?
不可能!
這龍紋,這玉質,老百姓誰敢用?
用了就是謀逆!
那……把字磨掉?
隻賣這塊玉?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,就再也壓不下去。
這麼一塊絕世美玉,磨掉字,也能賣出他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天價。
隻要做得乾淨,神不知鬼不覺……
陳朝奉抬起頭,看一眼麵前那個滿臉期待的劉三。
一個蠢貨。
一個根本不知道自己懷裡揣著催命符的蠢貨。
他的心一定。
換上一個笑容。
“劉三哥,你……你這東西,是從哪兒弄來的?”
劉三眼睛一瞪:“這你彆管,就說值多少!”
“值錢是值錢。”陳朝奉把玉佩往桌上一放,小心翼翼地推遠一點,像是怕沾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,
“可這東西,來路不正吧?”
“我瞧著,像是從哪個犯事的大官家裡抄出來的。你看這龍紋,雖然看上去五爪,但是我跟說,這個可是假的,裡麵可是有講究,五爪,你看它這個爪子,很明顯。。。。但也犯忌諱。這字……更是個天大的麻煩。”
他胡謅起來,臉不紅心不跳。
“這東西,燙手!哪個當鋪敢收?收了,就是死罪!砸在手裡,一文錢都不值!”
劉三的話頭一下被噎住。
“那……那怎麼辦?”
“唉。”陳朝奉長歎一聲,裝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,
“也就是看在咱們相熟的份上,我才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。”
“這樣吧,我擔個天大的風險,幫你處理了。但這價錢,可就……”
他伸出五根手指頭。
“五百兩?”劉三的呼吸粗重。
陳朝奉冷哼一聲,把手放下:“五十兩。”
“什麼?!”劉三竟直接從凳子上彈起來,
“這麼好的玉,你給我五十兩?你打發叫花子呢!”
“那你拿走。”陳朝奉一攤手,整個人靠回椅子上,閉上眼睛,
“你現在就出門,去彆家問問,看誰敢收。出了這個門,你被人當街拿下,可彆說認識我陳某人。”
劉三徹底傻眼。
他就是個大頭兵出身的獄卒,哪裡懂這些門道。
陳朝奉的話半真半假,卻正好踩在他的命門上。
他怕死。
可五十兩銀子……那也是一筆潑天橫財了!
夠他在老家蓋三間大瓦房,再娶一房年輕媳婦!
他心裡天人交戰,最後狠狠一咬牙。
“行!五十兩就五十兩!算我劉三倒了八輩子血黴!”
陳朝奉的心裡早就樂開了花,臉上卻是一副割肉的表情。
他慢吞吞地從櫃子裡取出個五十兩的銀錠,重重拍在桌上。
“拿走吧,趕緊走。以後這種東西,彆再往我這拿了,我這小店可經不起折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