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天下,除了您,誰敢接這個東西?誰配接這個東西?”
“這天下,也隻有您能查清楚,殿下的安息之所,到底被哪個天殺的畜生給驚擾了!”
他喊完最後一句,整個人都虛脫趴在地上。
寢殿裡,一片死寂。
隻有李景隆風箱般的喘息聲,和朱元璋那壓抑到極點的呼吸聲。
那柄懸在李景隆脖子上的長劍,劍尖上還掛著一滴血珠,終於,緩緩撤開了。
一股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席卷全身,李景隆再也撐不住,整個身子癱軟趴在地上。
朱元璋收回劍。
他沒有再看地上那攤爛泥一眼。
他那雙充血的眼睛,穿過殿門,望向外麵那片深沉的黑暗。
李景隆剛才那番話,紮在他的心上。
蔣瓛會怎麼做?
他這個混賬外甥孫,平日裡鬥雞走狗,不學無術,可在這點權謀的道道上,看得比誰都清楚。
他說的,全對。
如果這玉佩真的先到了蔣瓛手上,那他李家,今天晚上就得滿門下獄!
好一個蔣瓛!
好一條他親手養出來的,連主子的親戚都敢算計的狗!
但現在,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。
詔獄。
藍玉案的死囚。
雄英的陪葬玉佩。
這三者是怎麼聯係到一起的?
是有人監守自盜,掘墳取寶?
還是……
一個更可怕的,讓他渾身血液都逆流的念頭浮現出來。
他的大孫子,根本就沒死在十一年前那場病裡?
不!
不可能!
他親眼看著那個孩子在他懷裡咽下最後一口氣,親手為他穿上壽衣,親眼看著棺槨封死,沉入地宮。
那這玉佩,是怎麼出來的?
掘墳?
誰有這個膽子!
敢掘他朱元璋兒孫的墳!
那滔天的怒火再一次衝垮所剩無幾的理智。
他不再去想那些複雜的可能。
他要用最直接,最粗暴的辦法,去找到唯一的答案。
他要親自去看!
朱元璋轉過身,提著那柄劍鋒上還沾著李景隆鮮血的寶劍,大步走向殿外。
他對著門外那片虛空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嘶吼。
“來人!”
幾個一直潛伏在殿外廊柱陰影裡的黑影,無聲無息地滑出,齊刷刷地跪在殿門外。
“傳旨!命錦衣衛指揮僉事蔣瓛!即刻!馬上!帶人查封城南慶豐祥當鋪!”
“把掌櫃陳朝奉,給咱活捉回來!”
“再派一隊人去詔獄!把一個叫劉三的獄卒,給咱從老鼠洞裡揪出來!”
“告訴蔣瓛!半個時辰內,咱要見到活人!人要是跑了,或者死了,他那個指揮僉事也不用乾了!讓他自己把自己剝皮重草,送到宮裡來!”
帝皇的威嚴不容遲疑。
跪在外麵的黑影中,立刻分出一人,身形一閃,便悄無聲息地融入更深的夜色裡,仿佛從未出現過。
朱元璋的胸口劇烈起伏,赤紅的眼睛裡全是血絲。
“再傳旨!”
他的聲音壓得更低。
“調五軍都督府!著中軍都督僉事徐輝祖,親領京衛三千營!”
“一個時辰內,給咱把孝陵圍起來!一隻鳥都不準飛進去!”
這個命令,讓殿外跪著的所有黑影都僵一下。
調動京營兵馬包圍皇陵?
這是要出天大的事了!
沒有一個人敢問為什麼,又一個黑影領命,身形快如鬼魅,消失在宮牆之外。
整個應天府,注定無眠。
寢殿裡,隻剩下提著宮燈,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的老太監劉公公,和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李景隆。
朱元璋提著劍,在原地站著,高大的身影在燈火下拉長,投射在金磚上。
他緩緩低頭,看了看手裡那塊被他體溫焐熱的玉佩。
然後,他邁開步子,一步一步,朝殿外走去。
劉公公連滾帶爬地跟上去,聲音抖得不成樣子。
“陛下……夜深了……您這是要去……”
朱元璋沒有回頭,隻是對著殿外的夜空。
“備馬。”
“咱要親自去孝陵。”
“咱要開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