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道黑影推著車,迅速消失在詔獄深不見底的黑暗裡。
……
同一時刻,南京城東,紫金山南麓。
孝陵。
往日裡寂靜肅穆的皇陵禁地,今夜卻被成百上千的火把照得亮如白晝。
三千京衛官兵鐵甲錚錚,長矛如林,將整個孝陵圍得密不透風。
一個年輕的士兵握緊了手裡的長矛。
他不敢抬頭,隻能看到前方不遠處,一個高大的身影端坐在戰馬之上那身影。
他所效忠的陛下!
馬蹄聲由遠及近。
一隊飛魚服校尉簇擁著蔣瓛疾馳而來。
蔣瓛在馬前數步飛身下馬,快步上前,單膝跪地。
“臣,蔣瓛,參見陛下!”
他身後,三百錦衣衛親軍齊刷刷跪下,甲胄碰撞聲沉悶如雷。
馬上的朱元璋沒有看蔣瓛,而是調轉馬頭,緩緩走向那群被繳械後跪在地上的守陵衛。
馬蹄踩在石板上,“噠、噠、噠”,每一下都敲在眾人的心臟上。
他停在為首的守陵指揮使麵前。
“咱把咱的婆娘,咱的兒子,咱的大孫,都交給你看著。”朱元璋開口,聲音卻比冬日的寒風更刺骨。
“你就是這麼給咱看的?”
那指揮使全身劇烈一抖,額頭重重磕在地上,發出“咚”的悶響。
“陛下!臣罪該萬死!臣……臣不知啊!”
朱元璋手裡的馬鞭動了。
他沒有抽打,隻是用鞭梢,挑起了那指揮使的下巴,強迫他抬起頭。
“你是不知,還是不敢知?”朱元璋的聲音陡然拔高,那壓抑的殺意泄露出來,讓全部人都渾身一寒,
“咱大孫的陪葬品,都跑到外麵的當鋪去了!你跟咱說你不知道?!”
這句話讓跪在後麵的蔣瓛身體都冷汗直流。
他明白了一切,一股寒氣從脊椎爬上後腦。
完了,天真的塌了。
朱元璋鬆開馬鞭,任由那指揮使癱軟在地。
他環視著那些哭嚎求饒的守陵衛,那雙在火光中泛紅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。
他轉頭,看向蔣瓛。
“蔣瓛。”
“臣在。”
“咱養的狗,有時候會咬人。咱現在分不清,哪些是狗,哪些是披著狗皮的狼。”朱元璋的聲音又恢複了那種可怕的平靜,
“你給咱查。把這孝陵衛,從上到下,給咱一個一個地查!”
他停頓一下。
“要是讓咱查出來,是他們監守自盜……咱就把他們,挨個活剮了,給咱大孫陪葬!”
“臣,遵旨。”蔣瓛的頭垂得更低。
朱元璋不再理會任何人。
他翻身下馬,獨自一人,朝著明樓下那巨大的陵墓石門走去。
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。
三千兵馬,數百錦衣衛,看著那個蒼老卻挺直的背影。
他伸出手,粗糙的手掌貼在石門上。
終於,他緩緩轉過身,麵對著黑壓壓跪一地的人。
夜風吹動他玄色的衣角,獵獵作響。
在數千道緊張的注視下,皇帝舉起一隻手。
現場寂靜得能聽到火把燃燒的“嗶剝”聲。
“開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