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真實的痛楚,他隻需順勢而為。
一隻大手,及時而有力地扶住了他的後背。
“彆動!傷還沒好!”朱元璋的聲音急切。
就是現在!
朱熊鷹的身體,在那隻手碰觸到自己皮膚的瞬間,猛地一僵,然後像是被燙到一樣,奮力掙開。
“彆碰我。”
他的聲音依舊虛弱,但那股抗拒的意味,清晰得像根針。
這一招,叫“創傷應激”。
一個經曆過追殺和重傷的人,對任何肢體接觸都會下意識地抗拒。
這比任何語言都更能說明他“不正常”。
朱元璋的手,就那麼僵在半空。
他看著那雙寫滿警惕和疏離的眼睛,那不是對爺爺的孺慕,也不是對皇帝的敬畏,那是一種受驚的野獸,對所有靠近的生物都抱持的敵意。
這些年,這孩子到底都經曆了什麼?
一股無法言喻的劇痛,混雜著滔天的怒火和無儘的自責,衝垮了朱元璋所有的理智。
他眼眶一熱:“是咱的錯……都是咱的錯……”
朱熊鷹閉上眼睛,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,遮住了所有的情緒。
成了。
他已經不把自己當皇帝,而是當成一個犯了錯的爺爺了。
他配合著做出疲憊不堪的樣子,身體的傷是真的,精神的疲憊是演的,這樣真假摻雜,無人能辨。
他再次開口,聲音輕得像夢囈,卻是送上最後一擊。
“要殺就殺。”
“我……很累。”
這一句話,像是一柄無形的攻城巨錘,轟然一聲,將朱元璋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徹底砸得粉碎。
殺你?
累?
他捧在手心怕摔了,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嫡長孫,他以為早已不在人世,日夜錐心刺骨思念的大孫子,現在躺在他麵前,對他說,要殺就殺,他累了。
“混賬話!”
朱元璋的眼淚,再也控製不住,奪眶而出。
他一把抓住朱熊鷹的手,那隻殺人如麻、寫過無數聖旨的手,此刻抖得不成樣子。
“誰敢殺你!咱要他的命!咱要他全家的命!”
他死死盯著朱熊鷹的眼睛,試圖從那片他親手營造的空洞茫然裡,找到一絲一毫熟悉的光。
“你不認得咱了?”
“雄英,你看看咱!你好好看看咱!”
老皇帝的聲音裡,帶上了哀求。
他指著自己的臉,淚水縱橫。
“咱是你的皇爺爺啊!”
“你是雄英,朱雄英!是太子朱標的嫡長子!是咱的大孫子!”
“你屁股上那塊胎記,還是你皇奶奶給取的名字,叫‘大明’,應了咱大明的國號!”
一句句話,如同驚雷,在安靜的偏殿裡炸響。
朱熊鷹的內心,在聽到這些台詞時,隻有兩個字:bingO。
係統生成的身份背景,正在被目標人物親口證實,完美實現了邏輯閉環。
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去“想起來”,朱元璋會把所有的一切,都“灌”進他這個空白的軀殼裡。
他適時地表現出被巨大信息衝擊後的痛苦,身體出現一次極細微的顫動。
然後緩緩睜開眼,看著眼前這個淚流滿麵的老人,眼神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迷茫與掙紮。
朱元璋敏銳地捕捉到他眼神裡的那一絲鬆動和痛苦,心中湧起巨大的狂喜。
“你想起來了?是不是?雄英,你想起什麼了?”他湊得更近,緊張地看著朱熊鷹的每一個表情變化。
朱熊鷹張了張嘴,卻什麼都說不出來。
他當然不能說。
現在,沉默和痛苦是最好的台詞。
他說得越少,朱元璋腦補得就越多。
就在這死一般寂靜,連空氣都凝固的時刻。
殿外,傳來劉諾那尖細卻又壓抑著萬分焦急的通傳聲。
“陛下!”
“太子妃與皇太孫殿下……在殿外求見!”
朱熊鷹的心,輕輕一動。
太子妃?皇太孫?
呂氏和朱允炆……
他這個冒牌貨的“親娘”,和被他搶了位置的“正主”,一起來了。
這戲,才剛剛進入高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