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宮,春和殿。
呂氏坐在太師椅上。
“娘……”
朱允炆縮在屏風後麵,探出半個腦袋。
呂氏沒理會兒子,隻是死盯著窗外那片漆黑的風雪。
消息應該散出去。
“站直了。”呂氏突然開口。
朱允炆嚇得一哆嗦,趕緊從屏風後挪出來,垂手站好。
呂氏站起身,走到兒子麵前。
“兒子,看著娘。”
呂氏的聲音很輕忽,“老天爺把刀柄遞到咱們手裡了。”
朱允炆咽了口唾沫:“大兄他……真的造反了?”
“是不是造反不重要。”呂氏幫他把腰間的玉佩扶正,“重要的是,他帶兵圍了午門。他把刀尖對準了皇宮。”
她退後一步,上下打量著兒子。
“隻要這一刀砍實了,不管是監國還是嫡長孫,都得死。”
呂氏轉過身,看著外麵的大雪,隨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。
成了。
這麼多年的隱忍,這麼多年的擔驚受怕。
那個死人回來了又怎麼樣?
到底是年輕,沉不住氣。
竟然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動兵。
……
曹國公府。
演武場上的積雪被踩得稀爛。
李景隆赤著上身,兩隻手各提著一個一百斤的石鎖,胳膊上的肌肉虯結隆起。
熱氣從他頭頂蒸騰起來,落在肩頭的雪花瞬間化成水珠滾落。
“呼——!”
他把石鎖往地上一扔,震得地麵一抖。
管家跌跌撞撞跑進來。
“國公爺!炸了!外麵出大事了啊!”
李景隆接過汗巾胡亂擦了一把臉:“慌什麼,天塌了?”
“比天塌了還大!東宮那邊透出來的信兒……”
管家氣都喘不上了,“長孫殿下瘋了!帶著五軍營把午門給圍了!說是要把百官都宰了,連皇爺都……”
李景隆大驚失色。
“圍宮?”
李景隆眼皮跳一下,“殿下這是吃錯藥了?舅老爺還在裡麵,他敢動刀兵?”
“爺,外麵都傳開了,說是謀反啊!”管家嚇得麵無人色,“咱們是不是把大門關緊,裝不知道……”
“裝個屁!”
李景隆一腳踹在管家屁股上,“這是什麼時候?這是潑天的富貴!”
他太了解那個舅老爺了。
朱元璋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有人威脅皇權,哪怕是親兒子也不行。
朱雄英這一步棋,走到了懸崖邊上。
隻要自己現在帶人過去,護住宮門,把場麵鎮住。
那就是救駕之功!
以前總被藍玉那個老匹夫壓一頭,說他是趙括,隻會紙上談兵。
今天藍玉竟然跟著一起發瘋。
這就是命。
“取甲!把老子那套鎏金山文甲拿出來!”
“叫上府裡的家將,再去通知東城的幾個侯爺。告訴他們,不想以後看藍玉鼻孔過日子的,都抄家夥跟老子走!”
兩刻鐘後。
李景隆站在銅鏡前。
那套價值連城的鎏金甲穿在身上,金光燦燦,瑞氣千條。
他扶正了頭盔,看著鏡子裡那個威風凜凜的倒影,咧開嘴。
大明戰神,該登場了。
……
外城,豬肉鋪。
天冷,肉凍得邦邦硬。
張屠戶手裡的剔骨刀在案板上劃拉著。
他光著膀子,胸口那道蜈蚣一樣的刀疤在油燈下顯得格外猙獰。
“老張!彆切了!”
隔壁賣炊餅的老漢衝過來,“出大事了!有人帶兵圍了皇宮,要殺萬歲爺!”
咄!
剔骨刀深深紮進案板,入木三分。
張屠戶動作停住,那一身肥肉猛地繃緊。
他轉過身,那一臉橫肉都在抖:“你說啥?誰敢動皇爺?”
“那個剛回來的皇長孫!帶著好幾萬人,把午門堵死了!聽說是嫌皇爺管得寬,要奪位!”
老漢急得直拍大腿,“這可咋整啊!皇爺要是沒了,咱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啊!”
張屠戶沒說話。
他一把拔出剔骨刀。
又彎腰從案板底下抽出兩把寬背殺豬刀,放在磨刀石上蹭蹭刮了兩下。
火星子四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