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奪位?”
張屠戶把刀往腰上一插,臉上殺氣騰騰,
“俺是個粗人,不懂什麼朝廷大事。俺隻知道,當年俺全家餓得啃樹皮,是皇爺給了一口飯吃!是皇爺宰了那些貪官,給俺分了田!”
他衝出鋪子,站在大街中間,扯著嗓子吼一聲。
“老少爺們!都彆躲著了!”
這一嗓子,整條大街都差不多聽見。
街道兩旁的鋪子門板被卸開。
巷子裡鑽出來一個個黑瘦的身影。
有斷了一條腿拄著拐杖的老兵,手裡提著把生鏽的樸刀;
有剛下工的苦力,手裡攥著扁擔;
還有賣菜的大嬸,懷裡揣著擀麵杖。
這些人,平時為了幾文錢能爭得麵紅耳赤。
可現在,他們隻有一個念頭。
朱元璋是他們的天。
誰捅天,他們就捅誰。
“跟俺走!去午門!”
張屠戶揮舞著殺豬刀,“不管他是皇長孫還是皇孫子,誰敢動皇爺一根手指頭,俺把他剁碎了喂狗!”
人流彙聚成河。
整個應天府的底層被點燃。
這種憤怒最純粹,也最可怕。
他們不需要動員,不需要糧餉。
……
午門廣場。
風雪越來越大。
朱雄英站在雪地裡。
他對麵,吏部尚書詹徽那股興奮勁兒怎麼也壓不住。
“殿下,還要撐著嗎?”
詹徽指著身後緊閉的宮門,
“宮門不開,陛下不見你!你手裡就算有兵,敢攻打皇城嗎?那就是造反!隻要你敢下令放箭,明天勤王兵馬就能把你剁成肉泥!”
朱雄英沒理他。
地麵開始震動。
不是騎兵衝鋒那種整齊的馬蹄聲,而是一種雜亂的沉悶的像是無數隻腳踏在人心上的轟鳴。
藍玉猛地回頭,手裡的刀緊了緊。
長街儘頭,風雪被衝散。
無數黑壓壓的人群,從四麵八方湧入廣場。
左邊,李景隆一身金甲,騎著高頭大馬,身後跟著各家勳貴的家丁護院,刀槍林立。
“殿下!收手吧!”
李景隆勒馬高喊,“陛下對你不薄!你這麼乾是讓他老人家傷心啊!隻要你現在下馬,表哥我拚了這身爵位,也要保你在禦前不死!”
右邊,是那群平日裡見人唯唯諾諾的小官,此刻一個個像是吃了槍藥。
而最中間。
是百姓。
成千上萬的百姓。
他們沒有盔甲,沒有像樣的兵器。
但他們那種要把人撕碎的架勢,讓久經沙場的京營騎兵都不由自主地控製戰馬後退。
那是恨。
“保護皇爺!”
“跟這幫反賊拚了!”
張屠戶衝在最前麵,兩把殺豬刀相互一磕,發出刺耳的脆響。
他盯著朱雄英。
“哈哈哈哈!”
詹徽狂笑,笑得直不起腰。
他指著朱雄英,指著那洶湧的人潮。
“看到了嗎?朱雄英!”
“這就是民心!連販夫走卒都要殺你!這滿城的百姓都要食你的肉,寢你的皮!你以為你有兵就了不起?”
詹徽往前一步,臉上滿是快意。
贏了。
贏得徹底。
“來啊!下令啊!”
“讓你的騎兵衝鋒啊!把這滿城的百姓都踩死!那時候,不用陛下動手,你就會被千夫所指,遺臭萬年!”
全世界都在那一刻站在了對立麵。
正義、道德、民心、規矩,所有的牌都在詹徽手裡。
青龍的手死死按在繡春刀柄上,他轉頭看向朱雄英。
朱雄英隻是靜靜地看著那些憤怒的百姓。
看著那個舉著殺豬刀的屠戶,看著那個拄著拐杖的老兵,看著那些被凍得瑟瑟發抖卻依然不肯後退一步的人。
而現場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刻!
馬上就要刀劍相交的時候!
午門大門打開!
劉公公的聲音從裡傳出來來!
“聖旨到!”
“陛下有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