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羅斯福用他那獨特的語調說出這個詞時,裡奧·華萊士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衝向了大腦。
這不是一個陌生的名詞。
對於一個將羅斯福新政作為自己學術生命的博士生來說,這六個字如同一段失落的聖經,是羅斯福整個政治生涯最激進的理想。
那是他在生命即將走到儘頭時,為美國未來的和平與繁榮,所構想的一份全新的“經濟憲法”。
裡奧發現自己回到了那個溫暖的虛擬書房。
羅斯福依舊坐在輪椅上,但他不再是那個悲傷的曆史回顧者。
他變成了一位嚴厲的導師,準備為他唯一的學生,講解這份塵封已久的藍圖。
“那些批評我的人,總說我背叛了自己的階級,想要把美國變成一個社會主義國家。”羅斯福開口了,語氣平靜而有力,“他們錯了,我從不想照搬任何人的模式。我隻想在美國自身的民主傳統上,嫁接一個能保障所有公民經濟自由的堅實基礎。這份法案,就是我的答案。”
“現在,讓我們來看看它的第一項權利,並把它升級到21世紀。”
羅斯福的目光變得銳利。
“第一項:每一個美國公民,都有從事並獲得報酬的有用工作的權利。”
“注意我的用詞,裡奧。”他強調道,“是權利,不是福利,更不是政府的施舍。我當年的公共事業振興署和土木工程署,隻是在國家緊急狀態下,用木板和膠水臨時搭建的腳手架,而真正的建築,應該是永久性的。”
他的話音剛落,裡奧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他最熟悉的畫麵。
鏽跡斑斑的匹茲堡,那些被關閉的工廠像一座座鋼鐵墳墓,無數失業的工人,他父親那一代人,在酒吧裡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絕望。
緊接著,畫麵一轉。
在裡奧的想象中,一股巨大的投資洪流,由國家引導,注入了這片鐵鏽地帶。
那些失業的工人們,脫下了油膩的工作服,換上了一身印有“美國綠色基建兵團”標誌的製服。
他們不再無所事事,他們開始重新鋪設覆蓋全國的高速鐵路網絡。
他們在西部的沙漠裡豎起一排排巨大的太陽能電池板。
他們攀上電塔,將陳舊的電網升級為應對未來能源需求的智能電網。
“看,孩子。”羅斯福的聲音響起,如同畫外音,“當私人資本因為利潤率不足,而拒絕投資於國家的未來時,當他們寧願把錢投進華爾街的賭場裡空轉,也不願去修一座橋時,國家就必須成為那個首席投資人,以及最終雇主。”
“讓每一個願意工作的美國人,都能在親手建設自己國家的事業中,找到一份有尊嚴、有價值的崗位。”
“這,就是21世紀的工作的權利。”
畫麵消失,裡奧心潮澎湃。
羅斯福沒有給他喘息的時間,繼續拋出了第二項。
“第二項權利:每一個美國家庭,都有獲得體麵住房的權利。”
“一個家庭的棲身之所,一個讓孩子們能安心成長的港灣,”羅斯福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怒意,“它絕對不應該,也絕對不能成為華爾街那幫混蛋用來對賭的金融工具!”
裡奧的眼前,浮現出2008年金融海嘯後,那些遍布在郊區,因為房主無力償還貸款而被銀行收走空置多年的“法拍屋”。
它們像一雙雙空洞的眼睛,凝視著這個國家的失敗。
隨即,畫麵再次轉變。
這些空置的房屋,被一個新成立的“國家住房署”統一接收和翻新。
與此同時,在城市周邊那些被廢棄的工業用地上,新的大型社區正在拔地而起。
這些房屋的設計現代、節能、環保,房屋之間有大片的綠地和公園,並且直接配套設施完善的公立學校、社區醫院和日托中心。
“住房,必須回歸其最根本的居住屬性。”羅斯福陳述著他的核心理念,“通過國家力量,大規模興建隻租不售的公民公寓,租金的高低,不取決於市場,而是嚴格與該地區家庭收入的中位數掛鉤。”
“我們要做的,就是把房地產這個綁架了無數家庭的投機市場,徹底地變回最基礎的民生保障。”
工作的權利。
住房的權利。
裡奧聽得幾乎要站起來。
這些不正是他和他的同伴們,在“新政幽靈”的推特下麵,在各種論壇裡,無數次疾聲呼籲,卻總是被那些所謂的“現實主義者”嘲笑為“天真的烏托邦夢想”嗎?
而現在,這些夢想,正由美國曆史上最偉大的總統之一,一條條闡述出來。
但他的理智還是讓他發出了疑問。
“總統先生……”裡奧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,“這一切……這一切聽上去無比美好,但是……錢從哪裡來?”
他頓了頓,補充道:“我們討論的將會是天文數字,聯邦政府的債務已經夠高了。”
聽到這個問題,裡奧感覺腦海中羅斯福的形象,輕聲地笑了一下。
那笑聲裡沒有嘲諷,反而帶著一絲讚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