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娘的聲音溫柔,仿佛在嗔怪薑束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懂事。
雖然語氣曖昧,可她那音調讓薑束覺得有些不太舒服,就好像將死之人要斷氣了似的,無根浮萍一般,沒有一點兒中氣。
不過儘管有些忌憚和嫌棄,但薑束倒是並沒有忘了任務目標。
不能拒絕新娘的要求,那麼讓自己快進去應該也算吧?
薑束理了理衣服,緩步上前,直到站到對方的身邊。
新娘沒有抬頭,卻好像能隔著蓋頭看清薑束的一舉一動。
她一邊往火盆裡扔著每張都寫有不同日期的紙錢,一邊責怪地問:“郎君,大喜之日怎的留我一個人跑了出去?”
薑束盯著紙錢,目不斜視:“我本來想去做凱格爾運動的。”
新娘燒紙錢的動作一滯:“凱格爾運動?”
“就是提肛,為了一會入洞房做準備。”薑束解釋。
“入洞房...嗬嗬...”
不知為何,新娘突然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。
薑束神色一凝,不動神色地看向四周。
通過新娘的反應,他有種預感,總感覺洞房的時候會跳出幾個大漢,然後新娘告他猥褻,最後判他個三年。
所幸院子不大,看了一圈沒有能藏人的地方,薑束這才悄悄鬆了口氣。
回過神來,薑束發現,新娘已經燒完了紙錢,站了起來。
蹲著還好,她這一站,薑束才發現,她竟比自己還高出半個頭。
薑束不算矮,足有一米八三,而新娘目測竟有一米九幾,四肢頎長,身材勻稱,雖然婚袍寬大,但從一些起伏能看出來對方異於常人的豐腴。
這讓他聯想到了最近玩的休閒遊戲中的迪米特雷斯庫夫人,隻是感官上新娘帶給他的衝擊力要小一些。
“你在看什麼,該拜堂了。”
薑束並未露出異色,隻是一味應和新娘的要求。
“好。”
燃燭,焚香,鳴爆竹,奏樂。
不大的小院一下子熱鬨起來,但奇怪的是,小院裡隻有他們兩人,可所有環節,就像是有看不見的人在準備似的,有條不紊地進行著。
剛剛在燈籠邊聞到的味道愈發濃烈。
直到角落堆著的破敗樂器突然響起聲來,薑束才沒有忍住。
“我說,怎麼這些東西自己就響起來了?”
“自己響起來?”新娘輕笑:“郎君莫不是還沒開始喝酒便醉了,怎麼連奴家請來的樂師都看不見了?”
“你能看到?”薑束問。
“當然。”
薑束點點頭:“那就好,不要忘了收份子錢。”
“......?”
便在這時,虛無縹緲的誦唱聲響起。
“香煙縹緲,燈燭輝煌,新郎新娘齊登花堂。”
人聲鼎沸,祝賀聲、起哄聲、鼓掌聲不絕於耳,除了一個人都看不見,很符合薑束對中式婚禮的想象。
“一拜天地...二拜高堂...夫妻對拜...送入洞房!”
薑束一邊行禮,一邊思考,假如一會兒自己說自己看不到有其他人,官差會不會相信。
“揭——蓋頭嘞!”
禮生高亢的聲音在小院中回蕩著。
被送入屋內的新娘轉過身子,麵對門邊捏著鼻子的薑束:“郎君,揭開我的蓋頭吧。”
薑束沒有絲毫猶豫,掀開了新娘一直蓋在頭上的紅布。
緊接著,他表情微變。
新娘很美,如同女媧精雕細琢出的精美瓷娃娃一般,五官沒有半分缺點。
可這並不是讓薑束變色的原因。
論捏臉,女媧比AI差得不是一點半點,更精致絕倫的容貌他不是沒有見過。
真正讓他詫異的是,新娘這張堪稱完美的臉,卻讓他感覺不到絲毫美感,反而是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。
她的每一個五官仿佛都有自己的想法,在那張並不大的臉上淋漓儘致地展現著個人英雄主義,雖然單拎出來都如同建模一般,可湊在一起就特彆不協調,像是左右腦互搏的產物。
不止如此,就在薑束愣神間,仿佛是要故意恐嚇薑束一般,她臉上的每一處精致的細節,甚至是那顆眼角的淚痣,周邊的皮膚都出現了修補縫合的痕跡,逐漸由淺變深。
刻意展露出來的猙獰疤痕肆虐在幾儘完美的五官之間,讓她整張臉顯得極為割裂。
簡直可以作為經典的醫美失敗案例,完完全全的災難。
然後,那張朱紅色的小口張開了。
“郎君,你害怕嗎?”
薑束搖搖頭,他玩過更刺激的。
“咯咯...那現在...”新娘直勾勾地盯著薑束,過度的完美帶來的僵硬和不真實感讓她此刻像極了偽人:“你還想洞房嗎?”
“從未如此迫切。”
“是麼...那便讓奴家來伺候郎君寬衣解帶吧。”
新娘笑得瘮人,一邊靠近在她看來強裝鎮定的薑束,輕輕扯開他腰間束帶,一邊充滿惡意地呢喃:
“悄悄告訴郎君,我身上的一切,都被我改造成完美的了喲...”
可下一秒,新娘調笑的聲音陡然止住,隨後她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薑束身材很好,為了挑戰各個領域,他一直保持有健身的習慣,幾年時間,練就了一身堪稱古希臘雕塑的完美身材。
但同樣的,這不是讓新娘愣住的原因。
真正讓她難以平複的,是隨著薑束的衣物落下,他那身挑戰人體極限時留下的傷疤赫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。
或新或舊的疤痕密密麻麻。
如果說新娘臉上的疤痕可以看作大陸板塊的分界。
那麼薑束身上的,則是在大陸板塊上勾勒出了國家分界,並且進一步做了行政區劃,精確到鄉鎮的那種。
於是,新娘肅然起敬,退後兩步,重新開始審視這個打一進門起就被她看作裝貨的男人。
沉默了許久,她才開口,鄭重而充滿敬意地道:
“那個...看不出來,郎君還是個完美主義者來的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