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醉月樓依舊燈火通明,前廳喧鬨非凡。蕭風換上了一身質地尚可的北地商人服飾,臉上做了些簡單的偽裝,沾了絡腮胡,眉骨處添了一道淺疤,看起來粗獷了許多。他出手闊綽,直接拍出一錠分量十足的金子,對迎客的龜公沉聲道:“久聞柳大家盛名,今日特來拜會,還請通融。”
龜公掂量著金子,又打量了一下蕭風看似豪爽卻隱含精悍的氣質,不敢怠慢,賠笑道:“這位爺,柳大家今夜已有約……不過,若是爺誠心,小的再去問問。”
片刻後,龜公回來,臉上堆著更熱情的笑:“爺,柳大家請您樓上雅間一敘。”
蕭風被引至三樓一間頗為雅致的房間。柳如煙並未像往常待客那般盛裝打扮,隻穿著一身素雅的常服,坐在窗邊,見他進來,微微頷首,對引路的龜公和侍女道:“你們先下去吧,沒有吩咐不必進來。”
房門關上,隔絕了外麵的靡靡之音。蕭風立刻褪去了那副豪商作派,看向柳如煙。
柳如煙沒有多餘寒暄,直接起身,從梳妝台一個暗格中取出那支梅花銀簪,遞給蕭風:“這是蘇微雨借我之手轉交的。”
蕭風接過簪子,入手微沉。他仔細查看,很快發現了花蕊處的機關,輕輕一旋,簪身分開,露出了內壁炭筆繪製的簡圖和時間標注。這上麵清晰地勾勒出大皇子府內部核心區域的巡邏路線和換崗間隙,極為詳儘。
“她怎麼樣?”蕭風的聲音有些沙啞,目光仍在簪內情報上。
“腳傷未愈,但神誌清醒,比我們想象的更堅韌。”柳如煙語氣平靜,“她在大皇子府內如履薄冰,能弄到這個,冒了極大風險。拓跋烈對她的監視從未真正放鬆。”
蕭風小心地將簪身合攏,緊緊攥在手心,指節因用力而發白。他抬起眼,看向柳如煙:“柳姑娘多次援手,此恩蕭風銘記。”
柳如煙擺擺手,走到琴案旁,隨手撥弄了一下琴弦,發出幾個零散的音調,掩蓋著兩人低沉的對話:“各取所需罷了。秋狩在即,公主已召我入府指導《破陣樂》排演,這應是蕭世子的安排。他恐怕另有計劃。”
蕭風點頭,眼神沉重:“世子定然是想利用秋狩的機會。大皇子那邊也必有動作。這份情報,”他舉起手中的簪子,“至關重要。我們必須據此調整接應計劃。”
“需要我做什麼?”柳如煙問。
“秋狩期間,情況必然複雜。請柳姑娘在公主府內,務必留意世子動向,若有異常,儘可能傳遞消息。我們會有人在秋獵場外圍接應。”蕭風快速說道,“另外,蘇姑娘那邊……還請柳姑娘設法照看一二,至少確保她在大皇子府內的基本安全。”
“我儘力。”柳如煙應承下來,她沉吟片刻,又道,“拓跋烈生性多疑,秋狩時他若對蕭世子發難,恐怕不會留情麵。你們需做好萬全準備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蕭風深吸一口氣,“多謝提醒。”
這時,門外傳來侍女小心翼翼的詢問聲:“柳大家,可需要添些酒水?”
柳如煙立刻提高了聲音,帶著一絲慵懶:“不必了,我與這位爺說會兒話,不喜打擾。”
“是。”侍女的腳步聲遠去。
蕭風知道不能久留,他將簪子妥善收好,對柳如煙抱拳一禮:“柳姑娘,保重。”
柳如煙微微頷首:“一切小心。”
蕭風不再多言,轉身拉開房門,臉上瞬間又掛上了那種略帶酒意和滿意的笑容,對著空無一人的走廊哈哈一笑,大步流星地朝樓下走去,很快融入了前廳的喧囂之中。
柳如煙站在窗邊,看著蕭風的身影消失在醉月樓外的夜色裡,手指無意識地蜷起。山雨欲來風滿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