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小生意
迎彤勉強說出那些賠不是的話,隻以為顧希言會反過來好言寬慰她幾句,說不必在意,自己便正好有個台階下,兩人麵上說笑一番,這樁事便算揭過,她也好回去向三爺複命。
可……她垂首等了良久,並不見顧希言動靜。
她疑惑看過去,便看到顧希言漲紅了臉,兩手緊攥,身子顫巍巍的,仿佛氣極了?
她嚇了一跳,忙道:“奶奶可是怪罪奴婢?”
顧希言深吸口氣,讓自己慢慢緩過那個勁兒來,之後無力地搖頭,喃喃地道:“和你無關,我隻是,隻是——”
她隻是生那陸承濂的氣!
他可真是不把他這大丫鬟當外人!
迎彤看著顧希言這樣子,心裡莫名,想著自己都來請罪了,她卻擺出好大的架子,如今又說些沒頭沒腦的話,想來自己往日真是錯看了她。
可三爺有令,她也不敢拿大,少不得低聲下氣起來:“奶奶,是我哪裡說話不妥當,倒是讓奶奶這麼惱?”
顧希言苦笑一聲,之後才道:“迎彤姑娘往日待我親厚,我哪裡會怪罪你,我隻是——”
她搖頭,輕歎:“說來實在慚愧,倒是要你特特給我送這白蠟來。”
迎彤聽著依然莫名,轉念一想,想必她是三房少奶奶,是以主子自居的,如今要彆人接濟,麵子上掛不住才生氣?
若是如此,也是好笑了。
她心裡這麼想,麵上不顯,自然溫言軟語地勸慰著。
顧希言慢慢緩過神來,當著迎彤的麵,也不好意思多提陸承濂,隻能含糊道:“這白蠟太過貴重,便是三爺讓你送來,我也不好收。”
迎彤忙道:“奶奶大可不必放在心上,我們三爺平日得的賞賜流水似的進來,西廂房裡堆得滿地都是,不少好東西白白放著黴爛了呢!這等物件哪裡放在眼裡?”
顧希言聽她提起“三爺”,便覺羞愧,又聽她語氣頗為拿大,倒像是陸承濂特意命她來炫富的。
她不免好笑,狠狠心,一不做二不休,乾脆收下了。
兩個人說了一會子話,迎彤這才要走,臨走又囑咐說:“奶奶是通情達理的,也知道分寸,我們三爺和奶奶這裡到底有些顧忌,若是讓人知道詳細,難免生了口舌是非,萬事還是小心為上。”
她說的是繡花底樣一事,然而顧希言卻聽得心頭一跳。
她麵上羞紅,便沉下臉來,不悅地道:“迎彤姑娘說哪裡話,這可是我自己的名聲,我哪能不知,倒是要迎彤姑娘提點我這些?”
迎彤見她這樣,反而放心了,笑道:“奶奶可彆惱,是奴婢說話不妥當,奶奶恕罪,這會兒天晃黑了,奴婢先回去了,奶奶請留步。”
一時迎彤離開了,顧希言站在那裡看著,看著她走遠了,她硬撐著回自己房中,來到榻邊,之後腳底下一軟,直接歪在那裡了。
事情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?
她隻是想求陸承濂辦事,兩個人至今為止就說了幾句話,扯了扯衣角,連手都不曾牽過,最多聞個味兒,結果可倒好,已經鬨得仿佛闔府皆知,一個丫鬟跑來給她嚷嚷起來了。
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已經養了野漢子呢!
她捂著滾燙的麵頰,心想,這迎彤也不加遮掩,竟如此大方地把話挑明了說,而且看起來她也沒半點拈酸的意思,也不知道怎麼想的。
她以後必是陸承濂的房裡人,如今卻要幫著陸承濂偷寡婦?
陸承濂的大丫鬟,也未免太賢惠了。
顧希言臊得埋在錦被中,胡思亂想,又心生忐忑,萬一事情傳出去,那自己如何收場?
失了名節的寡婦會是什麼下場,她可是知道的。
這時秋桑推門進來了,她探頭看過來,見顧希言歪在那裡一動不動的,也是擔心:“奶奶怎麼了?剛才迎彤進來說什麼?”
顧希言有氣無力地道:“沒什麼……”
秋桑越發擔心,忙過去,用手試了試顧希言的額:“奶奶怎麼了,可是病了?還是那秋彤說了什麼不中聽的,倒是惹得奶奶這樣?”
她狐疑地擰眉,壓低聲音道:“莫非是因了三爺?秋彤說什麼了?她算什麼東西,竟敢來奶奶這裡叫板!”
顧希言知道她必是想歪了,當即睨她一眼:“胡說什麼呢,你再胡說,看我不撕爛你的嘴!”
秋桑看她精氣神還算好,這才放心,抿唇笑道:“奶奶,平日你可從來不罵奴婢,你一罵奴婢,奴婢就知道,奶奶這是心虛了,或者是害羞了!”
顧希言:“你——”
她好笑好氣,一時竟說不出什麼,待回想和陸承濂的牽扯,以及迎彤說出的話,更是無地自容。
這時秋桑恰看到案上的白蠟:“咦,這是什麼?”
顧希言沒好氣地道:“迎彤送來的,說是給咱們了!好大一包呢!”
秋桑卻喜滋滋的,連忙打開那錦包,一看裡麵的白蠟,咂舌不已:“這都是她給的?竟然給這麼多,好生闊綽!”
顧希言完全不想理會,秋桑卻興致勃勃地清點著白蠟,數了數,竟然足足三紮,約莫是三十根呢!
她掰著手指頭算賬:“奴婢雖不懂行市,可心裡粗略一估摸,品相這麼好的白蠟,往少了說一根也要三百文吧,這麼多不就是差不多九兩銀子了嗎?”
顧希言悶聲道:“這是宮裡頭賜的,比外麵的金貴。”
經顧希言這一提醒,秋桑連忙仔細端詳,果然見那白蠟外有明黃封簽,她跟著顧希言,些許認識幾個字,知道這是宮廷禦製的意思。
她摩挲著蠟上封簽,歎道:“真真恨不得鑽到三爺那裡去當差,哪怕是個灑掃的也甘心!”
丫鬟和丫鬟之間的差距,簡直比丫鬟和狗的差距還要大!
顧希言:“越來越不像話了!”
秋桑嘟囔:“奴婢說得哪兒不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