韋英傑這話一出,流民們登時就不淡定了。
除了黎笑笑外的四男三女年紀都在十幾到二十幾之間,受災之前也不是沒買過衣服的,按他們翼州的物價,一套嶄新的成衣隻要一百五十文左右就能買到還不錯的了,鞋子大約三十到三十五文之間,但在韋英傑這裡,他翻了一倍的價錢!
而且到現在賣身契都簽完了,他還沒有把剩下的一半錢交給他們,是不是有意的?有意要逼他們買衣服鞋襪,直接把錢扣出來?!
看清楚了他的目的人敢怒不敢言,泌陽縣就算離翼州上千裡,物價也不可能足足多出一倍來吧?這個人牙子把他們的身價壓了一半不止,還要在衣裳鞋襪這裡賺他們一倍的錢,還美其名說要把他們賣到好人家去,明明就是他為了賺這個錢吹出來的謊話!有幾分真誰也不敢保證。
見他們誰都不答話,韋英傑臉一沉:“都不買是吧?你們穿著這種難民的裝束,誰敢買你們回去?賣不出去留在我這兒住可不是免費給你們白吃白喝的,每個人每天都得交十五文錢的食宿費,拖得越久,你們剩下的錢就越少。對了,我忘記提醒你們了,你們剩下那一半的賣身錢,得找到主家後扣掉食宿費才會給你們——”
王大壯等人大驚:“你,你怎麼能這樣?你昨天明明說我們簽了賣身契後就把剩下的錢給我們的,現在又說要等把我們賣出去後才給,每天還要扣我們這麼多錢,我,我不賣了,我要回家!”
“不賣了?”韋英傑冷笑一聲,一揮手,登時從門裡走出了七八個壯漢,翹著手站到了他們的身後。
韋英傑冷笑道:“牙行有牙行的規矩,這裡可不是什麼做慈善的地方,你們這些賤民,如果不是我還肯給錢買下你們,救你們一家老小性命,你們全家就等著餓死吧!不過是叫你們買套新衣服拾掇一下自己而已,也是為了你們能精精神神地找個好東家,結果你們這麼不上道,是想賴在我們錦記牙行不走了嗎?沒有這種規矩,賣不出去了,老老實實地給我交錢,等你們剩下的一半錢也扣完了還是沒賣出去……”
他的眼裡閃現陰沉的光:“我自然有辦法把你們處置掉!”
陰險又惡毒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。
王大壯快嚇哭了,另外幾個女人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,不得不挪動腳步伸手接過了中年婦女手上的衣裙。
其他人見狀也沒辦法了,一人拿了一套新衣服,韋英傑很滿意:“來人,帶他們下去洗漱,穿戴整齊了再過來見我。”
抱著衣服的男女被分成兩撥人,帶下去了。
韋英傑滿意地點了點頭,突然發現現場還站了一個人,他一時沒反應過來:“你還站在這裡乾什麼?”
黎笑笑道:“我不買衣服也可以去洗漱嗎?”
韋英傑這才發現桌上還放著一套衣服,八個人裡,隻有她不買。
韋英傑登時想起了她的一掀之仇:“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清楚嗎?”
黎笑笑道:“聽清楚啦~”
韋英傑瞪眼:“聽清楚了你還不買?你這樣蓬頭垢麵的樣子,賣不出去要扣食宿費的……”
黎笑笑道:“那就扣吧。”
一套衣服加鞋子要三百文錢,她可以買三百個包子了,為什麼要浪費錢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?
韋英傑登時被她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:“死丫頭,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!”
黎笑笑不太懂這句話的意思:“什麼意思啊?”她是純純的不懂,但在韋英傑看來,這就是十成十的挑釁。
韋英傑大怒,揚起手,剛想一巴掌扇過去,剛才那個寫賣身契的青衣婦人出來了:“韋英傑!”
韋英傑登時收斂了脾氣:“秦嬤嬤。”
秦嬤嬤看著黎笑笑:“你不買就不買吧,不買也要去洗漱一下,把頭臉洗乾淨,我這裡有套舊衣服,你拿去穿吧。”說著扔給她一套半新不舊的秋香綠絁衫。
不用花錢還有這種好事?黎笑笑可不會跟自己的好運氣作對,她立刻就麻利地收起衣服往後院找地方洗漱去了。
她一點兒也不好奇為什麼秦嬤嬤獨獨對她這麼好,當然了,她也不怕秦嬤嬤對她懷什麼鬼胎要算計她。
她向來活得比較直球,也比較簡單,討厭一切拐彎抹角的人和事。
等真的有事了~那再說吧。
韋英傑沉下臉:“秦嬤嬤,這個刺頭你為什麼要縱容她?”
秦嬤嬤反問他:“她識字,縣衙的差事你想拖到什麼時候?泌陽縣隻有我們一家牙行是嗎?對麵的羅記也一直盯著呢,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條件的,你還想耽誤在你手裡?”
韋英傑氣急敗壞:“秦嬤嬤,那丫頭就是個刺頭,你也看見她的態度了,她要還是這種樣子送進縣衙,那也是壞我們牙行的名聲,咱們在縣令夫人那裡也得不了好!”
秦嬤嬤不以為意:“她又沒說錯,你惱什麼?不買你的衣裳就是刺頭了?”
韋英傑被氣了個倒仰,但麵對資曆比他還深的秦嬤嬤,他也沒辦法。
黎笑笑很快就跟在大部隊的身後洗漱完了,換上了秦嬤嬤借給她的舊衣裳。
這衣裳雖然是舊的,但看著也有七八成新的樣子,所以站在其他穿了新衣流民中,一點兒也不拖後腿,相反,還因為她穿的款式不一樣,看起來倒像是個領頭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