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用餐的人不算很多,一進食堂,祝遙笛就去了人最少的自選窗口打飯。
選好菜刷完卡,她把飯卡給江凜:“這邊都是大鍋菜,你可以去點炒菜,或者那邊有乾鍋。”
江凜沒客氣,接過她手裡的卡。
不過他沒去點炒菜,而是就在自選窗口前隨意挑了幾樣。
打完飯,兩人就近找了個空位坐。
這裡的菜賣相很好,但味道很一般,江凜吃了兩口就不太想吃了。
他抬頭瞅了眼祝遙笛的餐盤,她打的是一葷兩素,糖醋小排,韭黃雞蛋和一份清炒素菜。
祝遙笛吃飯有個習慣,在不急的情況下總是喜歡把愛吃的留在最後享用。
過去談戀愛的那幾年裡,江凜對她這習慣了若指掌,他默默看了會兒,開口問:“這就是你以前說食堂特彆好吃的糖醋小排?”
見她點頭,江凜評價:“很一般。”
祝遙笛慢吞吞把嘴裡的東西咀嚼完咽下去,才說:“去年食堂換過廚子,味道不比以前好了,不過也還行吧。”
她夾起一筷雞蛋,又補充了句:“以前真的很好吃。”
江凜笑了下,視線始終停留在對麵女人清冷的眉眼間。
他想,以前大概是真的很好吃,否則她也不會三番兩次同他說:等你回國,一定要來試試我們醫院食堂的糖醋小排。
“你今天的事辦完了?”祝遙笛吃了幾口飯,隨意挑了個話題聊。
江凜停止回憶:“嗯。”
“我以為你又是來看傅連海。”
“來都來了,一會兒上去打個招呼。”
祝遙笛說:“傅連海下周就能出院。”
言外之意是,下周之後,他就不用在公司與二院之間往返了。
江凜沒說話。
突然的相顧無言。
慶幸的是,這裡是食堂,沉默並不代表安靜。
這一刻,江凜感覺像是回到了高中,那段與祝遙笛綁定,天天一起去吃飯的時光。
那時候學校食堂比醫院食堂還熱鬨,未免太張揚,他不敢在學校與祝遙笛有過於親昵的舉止。但即便刻意掩飾,有些情緒也是藏不住的,哪怕不說話,兩人僅僅坐在那裡,偶爾碰撞的一個眼神,也是滿溢的欣喜與羞澀。
過去他們每天都這樣,隻覺得稀鬆平常。
江凜抬眸覷向對麵,祝遙笛垂著眼皮,吃得很認真。
出走的思緒帶動微微浮躁的心情,他心不在焉地扒拉菜,看她吃得香,忍不住開口:“你的口味真是一點沒變。”
祝遙笛夾了筷排骨正往口中送,男人話音落下,她的動作順勢停住,“一個人的喜好本來就不容易改變。”
江凜微頓:“是嗎?”
他揚起一點尾音,有種意有所指的味道,也像一種陰陽怪氣。
“不是嗎?”祝遙笛掃向他的餐盤,“你不也還是愛吃老幾樣。”
“口味沒變,其他變了。”
“哦?”祝遙笛把那塊排骨塞進嘴裡,用牙齒咬掉肉,再將骨頭吐出來,“說說看,留洋回來的江總變了些什麼?”
江凜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逐漸收斂。
過了會兒,他說:“一些想法。”
“想法?”
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。
燈光下,男人眼神幽深,似彙聚著萬種情緒。
那句話在心口盤桓一陣,被他用略輕的嗓音吐露出來:“比如……我在想,我們能不能忘記以前的不愉快,重新開始?”
說這句話時,窗外乍起風聲,樹葉摩挲的沙沙動靜,好似化為一種隱形的東西,鑽入肉身,帶起心弦的顫栗。
江凜唇線繃緊,不動聲色地凝望著眼前人,心情一如許多年前,第一次偷偷伸出手指,從後去勾她指節的時候。
可這句話在脫口而出的瞬間就被祝遙笛的手機鈴聲掩蓋了。
是辦公室的座機,祝遙笛放下筷子接聽:“好,我馬上來。”
江凜沉默坐在一旁,等她掛斷才問:“有手術?”
祝遙笛把手機往桌上一放,“急診那邊來了個病人,我去看看。”
“你飯還沒吃完。”
“沒時間吃了。”
說是這樣說,她還是抓起筷子猛扒了兩大口,最後捧起免費的紫菜蛋花湯喝了個精光。
收拾好餐盤正要走,祝遙笛後知後覺想起:“對了,你剛才想說什麼?”
江凜看著她,淡淡的無奈縈繞心口,有些話是需要時機的,她忙著去做正事,他再說什麼也不過是亂她心神。
暗歎口氣,江凜撩起嘴角:“沒什麼,就是想問問祝醫生,那盒菠蘿蜜,還讓不讓吃了?”
祝遙笛一愣:“你要吃?”
“為什麼不吃?”
祝遙笛把菠蘿蜜拿了過來,卻不給他,“不是不吃彆人給我獻的殷勤嗎?”
江凜神色淡淡:“所以我說想法是會隨著時間而變化的。”
祝遙笛啞然失笑,把菠蘿蜜和飯卡都遞給了他,“你吃吧,大鍋飯不好吃就去點兩個炒菜,吃完你把卡放到護士站,我先走了。”
沒等江凜應聲,她把餐盤端到回收處,匆匆離開。
纖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錯落的人群裡,江凜收回視線,沉默地吃完餐盤裡的飯菜,才拿著菠蘿蜜上樓找傅庭。
傅庭正坐在小沙發上看手機,見他進來,百無聊賴的臉上終於恢複點精神,“來了。”
江凜把菠蘿蜜放在茶幾上,因為傅連海在休息,他壓低了點聲音:“有刀沒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