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場外的大噴泉在陽光下濺起水花,孩子們追著笑鬨,廣場上還有街頭藝人彈吉他唱歌。
……
海港的風帶著鹹味,吹得圍巾的流蘇一下一下甩開。
顧朝暄嗓子還啞,話說得不多,但眼睛到處亂轉。
陸崢替她拿著背包,跟在她半步開外,偶爾提醒:“彆往那邊去,人太多。”
他們在街角的紀念品店停下。
一排貨架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冰箱貼、鑰匙扣,還有穿著考拉小衣服的毛絨玩偶。
顧朝暄伸手拿起一個鑰匙扣,掌心裡是一隻小袋鼠,耳朵立得高高的。
她轉過身,笑著問:“可愛吧?”
陸崢看了一眼,沒什麼表情:“太幼稚。”
話音剛落,她手一鬆,把鑰匙扣丟回去,挑眉:“那你挑一個。”
他隨手拿了個最普通的黑白海港大橋模型,轉身遞給她:“這個。”
顧朝暄噗地笑了,啞聲調侃:“你眼光真是一點都不浪漫。”
她又從另一排貨架上抽出一隻小考拉,塞進他手心,“這個才配你,拽拽的臉,和你一模一樣。”
陸崢低頭看著手裡的玩偶,嘴角微微勾了一下,但沒反駁,隻默默走去結賬。
出了店門,他把購物袋遞給她。
顧朝暄接過,發現裡麵居然多了一隻海龜造型的鑰匙扣。
“你不是嫌幼稚嗎?”她狐疑地看他。
“是給你的。”陸崢隨口答,步子沒停。
陽光從他肩頭落下來,映得側臉清俊。
顧朝暄捏著那個鑰匙扣,心裡一熱,明明嗓子疼得厲害,卻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。
……
餐館窗外的海港人聲嘈雜,陽光從斜麵灑進來,落在桌布上。
顧朝暄嗓子還是啞,喝了口溫水才開口:“這幾天真是折騰死了,白天打比賽,晚上還得背卡片。要不是在悉尼,換個地方我肯定早溜了。”
陸崢看了她一眼,把麵前的刀叉擺正:“雖然是迫不得已,不過我感覺挺好的。”
“好什麼?”她撇撇嘴。
陸崢沒急著解釋,抬手給她的杯子裡添了點溫水,等她咽下才慢慢開口:“我是說,這種經曆對你來說有價值。你和海外的選手直接交鋒,能看見他們處理問題的方式、論證的習慣,還有他們背後的思維邏輯。”
“將來你要是走法律這條路,這些都能幫你。條文和案例是死的,但語言、交流、辯駁的能力,是活的。你提前適應過,之後會輕鬆很多。”
顧朝暄低頭攪著盤子裡的沙拉,嘴裡嘟囔:“說得好像你自己是教授似的。”
陸崢彎了下唇角,沒反駁。
氣氛一時安靜下來,窗外傳來街頭藝人的歌聲,混在海風裡,斷斷續續飄進來。
顧朝暄咬了一口牛排,又抬眼看他:“所以,你覺得我以後真該往法律走?”
陸崢握著刀叉的動作頓了頓,神色看不出喜怒。
半晌,他淡淡開口:“路是你自己選的。至於是不是該走下去……隻有你能答。”
顧朝暄怔了一下,心口微熱,卻又有點空落,偏過頭去:“說了等於沒說。”
完了之後,又忍不住問了一句:“那你呢?以後想乾什麼?”
“我嘛……還沒想好。”
“都快進大學的人了,你還‘沒想好’?信你個鬼。”她啞著嗓子,帶點笑意,語氣分明是不信。
陸崢拿起水杯,動作慢條斯理,像是故意在拖延,淡淡道:“那就當我鬼話連篇好了。”
“你還真敢說。”顧朝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,叉子在盤子上戳了兩下,“我看你就是故意不說,藏著掖著。”
陸崢被她這話噎了一下,抿唇笑了笑,沒正麵回應,隻換了個話題:“你呢?既然這麼不信我,那說說你打算去哪兒?”
顧朝暄一怔,低頭抿了口水。她其實早就想過無數遍,隻是還沒在彆人麵前說出口過。
窗外的燈光映進來,把桌布照得一明一暗。她咬了下唇角,半真半假地嘟囔:“反正離家越遠越好。”
陸崢手裡轉著的刀叉頓了一下。隨即他低下頭,把餐盤裡的青菜切成小段,像是什麼也沒聽見,隻淡淡“嗯”了一聲。
顧朝暄眯了眯眼,盯著他:“你這是什麼反應?我說要離家遠,你就隻回個‘嗯’?”
“還能說什麼。”陸崢放下刀叉,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,“每個人都可以選自己想要的路。”
這話說得太官方,太像他。
顧朝暄撇嘴:“得了吧,你就是敷衍我。老實交代,你是不是早就有計劃,隻是不想說。”
“我如果真說了,你就會信?”
顧朝暄盯著他幾秒,忽然笑了:“不信。”
“你這種人,天生就是藏事兒的命。”
陸崢沒再辯駁,指尖在水杯壁上摩挲了兩下,輕輕呼出口氣。
……
餐後,他們走出餐館。
夜色已經沉下來,悉尼港口的霓虹亮起,燈火像是落進水裡的星星,一層一層漾開。
海風帶著鹹味,拍在臉上,涼得人下意識縮了縮脖子。
顧朝暄裹緊風衣,手指揣在口袋裡,腳步卻慢了下來。
眼前的夜景陌生又絢爛,她還是忍不住抬頭多看了幾眼。
“看什麼呢?”陸崢在旁邊問。
“好看啊。”她偏過頭,眉眼裡帶了點興奮,“白天人太多,這會兒舒服多了。”
陸崢沒說話,隻是跟著她的視線看過去。歌劇院在夜裡像一片白色的帆,海港大橋橫跨在遠處,車流亮起一串串燈帶。
他們順著人行道往海邊走。身後有遊客在拍照,也有人靠在欄杆上聊天。風大,吹得她耳邊發絲亂跳。
顧朝暄忽然停下腳步,兩手撐著欄杆,半個身子探出去,眼睛眯起來:“我想以後去愛琴海。”
陸崢挑了挑眉:“希臘?”
“嗯。”她點頭,語氣篤定,“白房子,藍屋頂,麵朝大海,聽起來就很美。以後要是有機會,我肯定要去一次。”
她說話的時候,眼底映著港口的燈,嗓音還是帶點沙啞,但認真極了。
陸崢看著她側臉,半晌才輕聲道:“那你等我。等我們都不忙的時候,一起去。”
顧朝暄轉過頭來,愣了一下,隨即笑了:“你這是許願還是隨口說說?”
“都行。”陸崢回答得雲淡風輕,手插在兜裡,背脊靠著欄杆,“隻要你不反悔。”
她輕哼一聲:“我才不反悔呢,你彆到時候鴿我就好。”
“我不會。”
海風刮過,吹動他們的衣角。
顧朝暄忽然踮起腳尖,像要把眼前的夜景刻進眼裡:“那就說定了,希臘。以後我們去看一次真正的愛琴海日落。”
陸崢低頭,視線落在她微微上揚的嘴角上。
……
那天夜裡,他們並肩站在悉尼的海港邊。周圍人來人往,異國的喧囂聲此起彼伏,可他們誰都沒再說話。
燈光落在水麵,風聲把空氣裡的鹹味吹得更濃。
她的圍巾被風吹歪,他抬手替她理好。
顧朝暄垂下眼,指尖摩挲著那個海龜鑰匙扣,忽然覺得,眼前的海和遠方的海,其實沒什麼不同。
不同的隻是,和誰一起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