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朝暄閉了閉眼,淚從睫毛滑下,落在他唇邊。
他沒有再動,任那滴淚化開。
兩個人的氣息都亂了。
世界安靜到隻剩呼吸聲。
他手還扣在她後頸,掌心微燙。
……
兩個人分開半步,空氣一下涼下來。
顧朝暄想說什麼,剛抬眼,就看見他白襯衫胸口那一小片顏色在慢慢擴散。
那是一團紅,如同被水暈開的胭脂,沿著纖維往外鋪。
她怔住:“你——”
話沒完,秦湛予低頭,也看到了。
眉峰一緊,現在才記起自己還是個“病人”。
他抬手去按,按到邊上紗布的地方,指腹一沾,就是溫的。
那種溫度隔著皮膚也要滲進人心裡去。
“彆動。”
她繞過他,拉開茶幾下層,把醫用盒整盒拽出來。
剪刀、紗布、棉簽、碘伏,一樣一樣排在玻璃台麵上。
她的手卻抖得厲害,連拆無菌包裝的聲響都尖銳得刺耳。
秦湛予任由她抓住自己,坐在沙發邊沿,肩線微微前傾。
白襯衫被她剪開一條整齊的口子,布料被撩起,冷風一下貼上他燙著的皮膚。
她先按住滲血的地方,棉簽蘸碘伏時又頓住了。
晚些時候才化出來的一滴淚,落在他鎖骨凹處,熱而燙。
“疼就說。”她盯著那處傷,不看他。
“沒事。”他還要逞強。
棉簽觸到創緣,他的肩膀還是不可避免地顫了一下。
顧朝暄咬住後槽牙,換了一種更慢的角度……繞過最深的那道,先處理邊緣,再回來清理中心。
她每次下手都輕到近乎苛刻,小心到像在修複一件古董。
他看她,不眨眼。
她隻看他的傷,不抬頭。
“抬一下手臂。”
他照做,肌肉繃出淺淺的紋線。
她用新的紗布一圈一圈包上,貼合著他的肩形,角落齊整,邊緣壓得服帖。
最後一道膠布按上去時,她的指腹在他的皮膚上停了兩秒,像是確認,也像是不舍。
“好了。”她的喉嚨很乾,“一個小時後再看一次。”
“嗯。”他應得很輕。
她把用過的棉簽、舊紗布收進黃色醫用垃圾袋,紮緊,放到門口。
回身時,忍不住又看他一眼。
男人坐在半明半暗裡,襯衫被剪開的口子露出新包好的白,整個人清瘦、倔強,又沉默。
她喉嚨一緊:“你先躺會兒。”
“不用。”他下意識要逞強,抬手去扣衣襟。
“秦湛予!”
秦湛予沒動。
兩秒後,依言在沙發靠背上一點點往下沉,長腿屈起。
她立在茶幾另一側,忽然覺得這幅畫麵熟悉得發疼。
那年冬天,她被他撿回去,他把唯一的床讓給她,而他自己就是窩在這樣的沙發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