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陸續續幾天,薑漁總算把書曬完了。
藏書閣她重新布置了番,既然傅淵不來,她就按自己喜歡的樣子裝飾。
這幾天她除了釣魚,還會去幫初一喂馬,把照夜玉獅子牽出來遛遛。
她從傅淵那得到的打賞又增添許多,包括但不限於珠寶綢緞、筆墨紙硯、金子銀票。
如此平靜的日子,似乎外界風雨都已離她遠去,時光過得飛快。
又是新的一日。
梁王府地處偏僻,鮮少有人來往,今天卻迎來新的客人。
一輛馬車低調地停在王府外,旋即跳下來身著天水碧襦裙的少女。
少女揮退身後的下人,三兩步踏上王府前的石階。
侍衛照例阻攔,少女便輕撩冪籬,向侍衛們展露身份。
看守的人頓時恭敬行禮,放下刀戟,側身替她開門。
少女進到王府,走出沒多遠,迎麵而來端著點心的文雁。
文雁驚訝道:“公主殿下?您怎麼來了?”
少女微微一笑,用手中紙筆寫:【我來看望皇兄。父皇同意的,不要擔心。】
文雁這才收斂了緊張之色,向她問好。
和貞公主傅盈,即傅淵一母同胞的親妹,上次來王府還是半年前,後來成武帝就禁止任何人探望梁王。
傅盈遠遠聞到糕點的香氣,不禁好奇:【這是什麼?為何我從未見過?】
文雁笑道:“是蛋黃酥,王妃新做的,分給我們了。您要是不嫌棄,可以嘗一個。”
傅盈便伸手撚起一個,隻見外表金黃酥軟,入口則香味濃鬱,細膩清甜。
她眼前一亮:【我喜歡這個味道,是用什麼做的?】
“奴婢也不知道。王妃正在後廚現教他們呢,您要不跟奴婢一塊去看看?”
文雁是看著公主長大的,和她說話沒那麼多顧忌,也不覺得把公主帶到後廚有什麼不好。
傅盈自然不會介意,當即應下,路上還跟她打探了些有關這位皇嫂的消息。
聽見文雁窮儘讚美之詞,儼然對王妃充滿喜愛,傅盈內心愈發好奇。
她也想知道,能讓皇兄答應這門婚事的,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?
去到後廚,薑漁沒在廚房裡麵,而是在院子裡和眾人一起和麵做餡料。
傅盈尚未走近,就聽到她的聲音——
“你的水太少了,再加多一點,對,這樣就剛剛好,這團麵交給你可以嗎?”
她話語溫柔,猶帶笑意,若春風清泉。
傅盈停在原地,看著看著,露出微微的笑容。
她想起來了。
有一次她去學宮看皇兄授課,旁邊坐著一個女郎,不小心睡著還靠到她的肩膀上,醒來又匆忙向她道歉。
當時她問:【你不喜歡兵法課,為何還要來呢?】
那女郎笑答:“為了看太子殿下呀,你不覺得太子殿下很好看嗎?”
傅盈不知如何作答,默默點頭。
原來,就是她啊。
當她望著薑漁的時候,薑漁也察覺到什麼,停下手上的活,看了過來。
薑漁一眼認出:“公主殿下?”
無他,傅盈和蕭皇後實在太像了。
周圍的人聞聲紛紛行禮:“拜見公主殿下。”
傅盈擺手讓他們免禮。
她並不問薑漁是怎麼認出來的,笑吟吟地寫:【嫂嫂,跟我來,我給你帶了個禮物。】
薑漁依言跟她走到僻靜處。
離得近了,才發現公主和蕭皇後並非全然相似,至少眉眼不太像。方才不過是一晃眼,神態和輪廓令她覺得像罷了。
再仔細看,薑漁不禁一愣。
等一下,她們好像在學宮見過。
薑漁記性很好,何況後來她們又碰見好幾次,想不記得都難。
她當時還以為這女孩給她寫紙條,是上課不方便講話,原來是因為不會說話嗎?
早知如此,她就該猜出她的身份。
據說蕭皇後懷上公主時,為奸人所害,中毒後早產誕下一女,又連累其天生失聲,且習字、走路都比尋常孩童要慢。
好在如今一見,除了不能說話,公主並無其他異樣。
傅盈抬起手,將一直帶著的檀木匣遞給薑漁。
匣子用料和做工皆是不凡,便知其中定是貴重之物。薑漁接好,將其打開,絲綢中擺放著瑩潤剔透的白玉鐲。
傅盈寫道:【上次父皇和母後要為皇兄選妃,皇兄拒絕了。母後勸不動他,就把這鐲子給了我。】
【她說,以後你皇兄喜歡哪個女郎,就將鐲子送給她,也算是有緣。】
她輕柔拉住薑漁的手,為她把鐲子戴上。
玉鐲細膩如脂,戴在手上宛如一段凝練的月光。
然而薑漁低頭看著,終覺不妥。
她和梁王成婚,是情急之下不得已的選擇,若他如書中那般孤孑一生,玉鐲便當交還給他。
若他另有喜歡的女子,那就應由他送出。
隻是公主滿心歡喜,她無法明說,待見到傅淵還給他就是。
傅盈又寫道:【嫂嫂在這裡還好嗎?可有什麼不便之處?】
薑漁:“一切都好,多謝公主關心。”
【嫂嫂叫我和貞吧。】傅盈寫,【那就好,雖然王府少了自由,可最近外麵不太平,倒不如待在這裡呢。】
薑漁深以為然。
傅盈問:【對了,嫂嫂,我看你們在做蛋黃酥,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嗎?】
薑漁訝異。
做這個倒不難,但傅盈畢竟是公主殿下,於理不該讓她動手。
可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,傅盈臉上就流露祈求的神情,宛如向她討吃食的小老虎。
薑漁無奈道:“跟我來吧。”
她一點一點教傅盈配方和做法。
公主學得並不快,可是很耐心,也很認真。待第一爐蛋黃酥烤好,公主高興地抱住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