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爽見到母親突然發怒,大吃一驚。
隻見馮靜雙眉緊蹙,臉色鐵青,雙手緊握成拳,仿佛下一秒就要揮出。
她的眼神中閃爍著怒火與不甘,嘴唇微微顫抖,似乎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翻騰。
吳爽呆呆地站在原地,不知所措,他從未見過母親如此憤怒的模樣,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與不安。
“他們簡直是欺人太甚。方士軍讓出辦公室,原來是騰出地方讓你繼續完成《鐵礦石發展可行性分析報告》。爽兒,你清楚這個報告的意義嗎?”
此時,馮靜眼睛緊緊地盯著吳爽。
“知道。這個報告是為了清泉鄉鐵礦石產業的繼續發展,而不要過度的濫用,破壞生態環境,走可持續的發展道路的一個指南。”吳爽像背書一樣說了出來,他認為隻要是領導安排的就去執行,這沒有錯。
馮靜一聽吳爽這樣一說,嘴角發出一絲冷笑。
“幼稚,你中了人家的圈套了。你還是以學生的思維來看到這個問題,這個背後的複雜程度,不是我們所能承受的。而你隻是一個背鍋俠。其實質,可能是你想像不到。”
吳爽感到愕然,好像不認識馮靜一樣,他的眼神中滿是困惑與不解。
馮靜的臉色依舊鐵青,但她的眼神中卻多了一絲悲哀與無奈,那複雜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,讓吳爽感到窒息。他愣愣地看著母親,隻覺得心裡五味雜陳,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將他緊緊包圍,讓他動彈不得。四周的一切都變得模糊,隻有馮靜那滿是複雜的眼神,在他腦海中不斷放大,清晰而又刺痛。
“你叔叔吳成達作為發改局局長,本著有利於地方發展的目的出發,把鐵礦石的開發納入了發展規劃,滿懷信心地呈報給縣委。然而,令他沒有想到的是,報告被狠狠地駁回。原因是不利於地方發展。從那以後,他不再提鐵礦石一個字。張金成剛想關停鐵礦石場,剛要開始,就被舉報,紀委開展調查。我想,吳成達也是與之有關的。”
“你知道現在開采鐵礦石是哪幾家嗎?”
“我大概也聽到,最大有三家,形成三足鼎立,背後都跟縣裡領導有關。”吳爽試探性的回答,心中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。
馮靜點了點頭,眼中閃過一絲決絕:“不錯,你還不完全是書呆子。但是你隻知其一,不知其二啊。這個隻是表麵現象,實際上他們都歸於背後的一個人。”
“是誰?”這次真的令吳爽傻眼了,超出了他的想象程度。
“我不便去說,以後,你慢慢地體會去吧。我們縣縣委書記王傳鑫在前段時間自殺死亡,對外說是長期抑鬱,醫治無效,而選擇這一條路,但是實際上外麵傳說是與這個鐵礦石場有關啊。現在主持縣委工作的是穆曾立縣長,他從副縣長乾起,一直在我們縣,大概有十餘年了。盤根錯節的,縣委許多人都是他的人。聽他的喝聲。也是奇怪,上次縣委調整,眼看著縣委書記就他的了,連慶賀酒都喝了,就等著任命文件到了,哪裡知道王傳鑫卻從上麵空降過來,穆曾立為此大為惱怒,不時地發些牢騷,他也不把王傳鑫放在眼裡。縣委與縣政府是各管各的,王傳鑫給架空了,隻是開會聽聽彙報,其餘的不大管,然而,不知道哪門子的筋,就是這個鐵礦石場他肯定要過問,時間不長,就自殺身亡了。現在,張金成以及吳成達出事,我估計是給什麼人讓路。你不感到奇怪嗎,就是這兩個人提出鐵礦石的事,反而出事了。我這樣說,你明白了嗎?”
馮靜恨鐵不成鋼,她儘量地對吳爽說明白,讓他知道官場上的深淺,不是靠著一腔熱情就能做好的。
吳爽隻覺一股寒氣自腳底直衝腦門,他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,似乎想將這一切荒誕的想法從腦海裡甩出去。
馮靜接著說道:“然而,方士軍騰出辦公室讓你繼續完成報告,是想讓你成為眾矢之的。一旦報告有問題,或者鐵礦石開發再次受阻,所有的責任都會推到你身上。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,繼續他們的非法開采。”
“而你,不論這個報告寫得如何,你都要成為那個站在風口浪尖上的人。”馮靜的聲音低沉而有力,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,敲擊在吳爽的心上。
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決絕與悲壯,仿佛已經看到了吳爽未來的命運。現在,她在做著怎麼樣避免損失,或者把傷害降到最小的程度。
窗外,狂風驟起,卷起漫天塵土,天地間一片混沌。
吳爽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緊緊纏繞,讓他無法呼吸。
他望著母親,眼中滿是驚恐與無助,仿佛一隻即將被風暴吞噬的小鳥,等待著命運的裁決。
“爽兒,聽媽一句勸,我們趁此離開那個黨政辦,那沒有什麼好留戀的。現在,你的叔叔又出事了,我們已經沒有靠山了,你就如那水上的浮萍,無依無靠,風一吹,就飄走了。”
“大丈夫能屈能伸,我們先避其鋒芒,保護好自己,以後便有機會東山再起。”馮靜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。
吳爽感到頭疼欲裂,馮靜說的那麼多,是他以前沒有聽說過的,他接受不下來。
吳爽雙手抱頭,眉頭緊鎖,仿佛每一根神經都在劇烈跳動,疼痛讓他幾乎要喊出聲來。
他的眼前閃過一幕幕馮靜所說的場景:官場的爾虞我詐,人心的深不可測,還有那些因鐵礦石場而起的悲劇。這些畫麵如同電影膠片般快速滾動,讓他感到一陣眩暈。
他閉上眼睛,試圖將這些紛亂的思緒隔絕在外,但那些話語卻像幽靈一般,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,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胸膛裡刮起一陣風暴。
“不,我要把《鐵礦石發展可行性分析報告》完成。絕不退縮,要對得住公務員這個稱號。”吳爽的心裡燃起了一股倔強的火焰,他猛地睜開眼,眼神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。
他站起身,走到窗邊,凝視著外麵狂風暴雨中的世界,仿佛在與自然的力量對話。
雨水如注,打濕了窗欞,也模糊了他的視線,但他的心卻異常清晰。他想象著那份報告完成的那一刻,它不僅是一份文件,更是他對這片土地、對正義的一份承諾。
馮靜吃驚地望著站立在窗前的吳爽,好像不大認識,隨後,她的擔心和恐懼也伴隨著而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