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下翻,是一疊泛黃的設計手稿,紙上畫滿了稚嫩的婚紗草圖——那是她少女時期對婚姻的憧憬,後來被她當作廢紙丟棄,是他從垃圾桶裡一一拾回,小心壓平、晾乾,珍藏至今。
手稿旁,一方淺藍手帕疊得方方正正。
上麵繡著朵歪歪扭扭的小雛菊,針腳粗短,像她十歲那年第一次學女紅時留下的笨拙。
後來手帕遺落在老宅,他翻遍儲物間、拆空地板,整整三年才把它重新找回。
角落裡躺著支褪色的紅繩姻緣簽,簽文早已磨得模糊不清,他卻仍記得那天——
寺廟香火繚繞,她跪在佛前,把簽攥在掌心反複摩挲,眼底溫柔是他從未見過的亮色。
妒火驟燃,他趁她轉身,一把將簽從樹上扯下,塞進自己口袋。
哪怕後來知曉那簽或許與霍雲霆無關,他也再不肯歸還。
還有個用白色棉線編成的晴天娃娃。
娃娃的笑臉畫得歪斜,頭頂係著一條粉色絲帶——
他無意中看見她在花園裡編織,說要送給霍雲霆當生日禮物。
於是當夜,他潛進她房間,把娃娃偷走,鎖進保險櫃,一藏便是多年。
最底層,壓著一方潔白絲帕。
點點嫣紅像雪地裡綻開的紅梅——
那是她初次與他結合時留下的痕跡。
他小心翼翼晾乾、熨平,再沒讓第二個人碰過。
絲帕旁,是張邊緣起皺的診斷書。
“宮內早孕,雙活胎”幾個字,曾被她當作恥辱,扔在地上用腳碾;
於他,卻是此生唯一一次當父親的憑證,摸過千遍萬遍。
歐陽世稷抽出那張診斷書。
多少個深夜,他對著這薄薄一張紙兀自傻笑。
仿佛隻要上麵印著“雙活胎”,她就再也飛不走,
仿佛隻要孩子落地,他們就會像尋常夫妻,白頭到老。
他陪她做過三次B超,每次都在屏幕前屏住呼吸,
看兩顆小豆芽跳動,他激動得說不出話,
她卻冷著臉,連看都不肯看一眼。
為了讓她留下孩子,他放下所有驕傲,跪在她腳邊,一遍遍哀求:“笙笙,留下他們好不好?我什麼都給你,隻要你生下孩子。”
可她還是跳了——
二十米,一屍三命,連骨渣都不給他剩。
暴戾的痛楚驟然湧上心頭。他猛地把診斷書揉成一團,狠狠砸進垃圾桶,可下一秒,又像瘋子般撲過去,從廢紙裡扒出,一點點撫平褶皺,重新按進保險櫃最底層。
在診斷書旁邊,還放著個透明玻璃罐,罐裡裝著福爾馬林,浸泡著兩個小小的胚胎。
那是他在她流產後,瞞著所有人,命醫生偷偷留下的。
他說,那是他的孩子,他不能讓他們連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