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次事件僅僅是個小插曲,我和阿雪並沒有因此產生什麼交集。
她性格比較內向,在班裡一向話很少,甚至上課都不會主動回答問題,而我就更不用說了,老實娃一個。
這樣平淡的日子實在很難留下什麼回憶,初一上學期眨眼便結束了,期末考試我依舊是班裡第二名,英語還是短板。
剛放寒假,我就迫不及待地回了鄉下,縣城沒有什麼好玩的,我也沒什麼算得上是朋友的同學。
上公交前,我攥著攢下來的三塊巨款,去小賣部買了一堆鞭炮,想著回去和倆發小耍個歡實。
冬天的日頭慘白,隻帶著些許熱氣兒,溝畔那幾棵老白楊的禿枝直愣愣戳向天,土路踩上去還是硬得硌腳,可看見村裡人家房頂那幾縷讓風吹斜的煙,心裡還是覺得踏實。
寒假作業我早早就寫完了,之後的日子便是儘興的和倆發小玩,鞭炮放完了就耍彈珠。
有天上午吃完飯,我們仨在我家院子裡耍彈珠。爺爺在牛圈裡出牛糞,奶奶搬了個凳子,坐在台子上曬太陽,頗有那麼點歲月靜好的味道。
爺爺出完了糞,蹲在院子邊,拿了塊土坷垃擦鐵鍬上粘的糞,看我們耍得歡,便打趣道:“哎,苦死滴老子,笑死滴兒子,傻死滴孫子麼,也麼說把牛圈裡糞出一哈。”
我一發精準定位,把發小的彈珠打出去好遠,抬頭看了眼爺爺,嘿嘿一笑。
奶奶笑罵他:“哎喲,出咧點糞就把你苦死咧?你麼把金山銀山掙哈麼。”
我也跟著幫腔:“就是麼,你又麼掙下。”
爺爺拄著鐵鍬站起身,“還是金山銀山麼,你爺我當年也是吃國家飯滴人。”
“趕緊行咧!”奶奶立馬拆台,“還是國家飯麼,你能吃出個啥滋味撒?就給人看個林場,著咧火糊裡糊塗給人頂了包,屁都放不出來一個。”
“哎……你也是個……”爺爺被噎得沒話說,抄起鍬抖了抖土,“我給孫子講個老話麼。”
奶奶沒接話,看著我們爺倆笑,我也是後來才知道,爺爺年輕那會兒,真是在國營林場端過飯碗的。
隻是後來林場失了火,他糊裡糊塗替人頂了包,自己家又沒根沒蔓,去申辯了幾次,卻也笨嘴拙舌的說不出個道道。
那會兒奶奶才剛和他說好了媒,是個潑辣乾脆的性子,立馬讓爺爺跟那些人劃清了界限。
工作雖然丟了,可奶奶也沒有嫌棄他,兩人就從窯洞開始一點點熬苦日子,直到我爸結婚那年,我們家才還清了十幾年前集體時期欠的口糧錢。
自然了,他後半輩子在奶奶跟前,算是徹底沒了“話語權。”
寒假很快就過去了一半,我天天掰著手指頭盼過年。
這天清早,天剛泛魚肚白,我還在睡夢中,就被奶奶手機滴滴滴的尖叫刺醒了。
迷糊中聽到奶奶對爺爺說:“老二讓煤煙打咧!”
緊跟著便是老兩口慌慌張張下炕的動靜,院子裡傳來汽車聲,有個男人喊了一嗓子:“大哥!”
我一下子清醒了,爬起來問:“奶奶,咋咧?”
“麼咋,你睡著,起來咧可你小爺家吃飯。”奶奶撂了句話,跟著爺爺就出了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