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一就要結束了,臨近期末,我和阿雪也有了真正意義上的交流,說起來也挺戲劇的。
那天早上第一場考完,我走出考場心裡還琢磨著最後那道題對不對,手下意識往兜裡一插——空的!
我心裡咯噔一下,草!記考試時間的小紙條丟了!
回頭掃了一圈,發現整個考場就我和阿雪是同班,就這樣隨著人流走到校門外,還是決定去問一下她下午幾點開考。
阿雪隨口應了句:“下午四點咯。”
我道了聲謝,轉身就走。
全然不知道的是,等我走遠,她才猛地想起什麼,急忙翻出自己的文具盒一看,臉色唰地就變了!攥著文具盒拔腿就追。
可校門口那條街,此時下考的趕考的,人潮像開了閘的洪水,前推後擁,哪裡還有那個穿洗得發白校服的身影?
她追到路口才停下腳步,到底沒找見我,她是想告訴我:下午的考試,其實是兩點來著……
我回家吃過飯,倒頭就睡,再睜眼,桌子上的鬨鐘正蹦蹦跳跳尖叫,三點半了!趕緊收拾了一下出門。
半路上,腦子還木著,我在小縣城的人潮車海裡緩緩穿梭。
那時候隻認得三菱和大眾,更多是些叫不出名字的車,它們呼嘯擦身而過,離我的世界那麼遠,像是永遠不會有交集的平行線。
走進學校,走進考場,一眼掃過去卻是滿教室的生麵孔,他們沒有初一學生的稚氣,青春的棱角刻在每個人臉上。
我心頭一緊,不對!早上見過的人下午再見著絕不會沒印象!
阿雪!
我憑著早上的記憶看向她的座位,卻是一個剃著寸頭的大男生!
“走錯咧?”我有點懵,退出來看了眼門牌——是我的考場沒錯啊。
就在這時,考試鈴猛地響起來,一位夾著試卷的中年女老師,腳步匆匆地就到了跟前。
一絲不安像滴進清水的墨汁,在我心底緩緩放大……
“要考試了咋還不進去?!”女老師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。
“老師……”我心裡還抓著最後一絲希望。
“咋了?要上廁所趕緊去!”她不耐煩地揮揮手。
“這……是初幾的在考試啊?”我擠出一句話。
“初三啊!考化學的。”她皺著眉頭回了句。
“哦……我走錯考場了……”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訕笑,極力掩飾著讓淚花沒逃出來,自己卻順著樓梯踉蹌逃了。
我終於明白,是阿雪騙了我!我錯過了考試!
班主任的麵孔,語文老師的麵孔,爸媽的麵孔還有那些同學的麵孔疊在一起,在我腦海裡變成個我不敢直視的存在。
“臭婊子!為啥騙我?”我心裡狠狠罵了一句。
出了校門,正好看見阿雪背著書包站在馬路牙子上張望,我氣不打一處來,大聲喊了一句她名字。
阿雪慌忙看過來,腮邊還掛著沒擦乾淨的淚痕。
“你害得我沒考試,我都沒哭你還有臉哭了?!”我衝著她吼了一句,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。
阿雪被我吼得肩膀一縮,帶著絲哭腔斷斷續續地解釋:“不是……對不起,我早上告訴你時間後你就走了,我就感覺記錯了,就又看了一下,是兩點考試,可我一抬頭就不見你人了……”
她說著聲音越來越小,頭也低下來不敢看我,手指頭緊張地抓著書包帶子。
看她這樣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,過了好一會兒才歎口氣,“……回吧。”
一路上依舊是車潮人海,而我卻把一生都已經規劃好了:想著下學期開學可能就被開除,我去工地找個工作,打幾年工就被家裡安排著娶媳婦兒,幾畝地,幾頭牛,然後過一輩子農民的生活。我才當了一年城裡人就要被打回原形了。
走到半道,心裡那股憋悶壓的我喘不過氣,鬼使神差回頭看了一眼,這才發現阿雪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我。
她見我回頭看她,也猛地頓住腳步,猶豫了一下,才慢吞吞地挪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