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絮依舊沒完沒了地飄著,有幾片順著敞開的窗戶飄進教室,在陽光裡打著旋兒。
自習課上,嗡嗡的背書聲像夏天的知了叫個不停,我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,一條腿不自覺地抖著,心裡盤算著離五一放假還有幾天。
阿雪忽然湊過來,“你晚上看電視著沒?《寶蓮燈》出前傳了。”
我扭頭瞥了眼窗外,確認沒有老師的身影,才接話:“前傳?講啥的?劉彥昌和三聖母談戀愛嗎?”
“咋可能!”阿雪嫌棄地撇撇嘴,“劉彥昌不配當主角,是講二郎神的,可好看了。”
我心裡了然,她最喜歡焦恩俊了。
“具體講的啥啊?有孫悟空嗎?”
“好像後麵有,但孫悟空還沒出來呢。”她眼睛發亮,手指在桌上畫著圈,“就講二郎神怎麼救他媽媽,大鬨天宮什麼的,昨晚演到楊嬋拿到寶蓮燈了。”
“唉,我爸晚上看《潛伏》著呢,我遙控器都拿不到。”我無奈道。
“沒事兒,”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我,“我也落了幾集沒看,等後麵你來我家,我倆在電腦上看。”
“行麼,”我漫不經心轉著筆,“長不長啊?”
“四十幾集,”她忽然瞪我一眼,“你可彆光想著打DOTA。”
我嘿嘿一笑,沒接話。
阿雪突然像是想起什麼,又問:“哎,你吃過苦苦菜嗎?”
“吃過啊,”我有些好奇她怎麼突然問這個,“小時候常吃,你問這乾啥?”
“我媽最近特彆想吃,去市場轉了好幾趟,都沒買到。”阿雪歎了口氣,“我連啥味兒都不知道呢。”
我忍不住挑眉:“苦苦菜有啥好吃的?我小時候都快吃吐了。”
“你家裡種這個嗎?”阿雪追問,“我媽她幾個朋友最近都在念叨,說這兩天就是吃苦苦菜的時候。”
“種?那是草啊!”我哭笑不得,“現在地裡長了,都是拔了喂羊的,你們城裡人真會吃。”
說著說著,我心裡一動:“市場上買不到嗎?”
“對啊!”阿雪用力點頭,“我媽說就幾個攤位有,去晚一點就搶光了。”
“這樣啊,”我盤算了一下,“那我這周末回去了,去地裡給你拔一些帶來。”
“真的?”阿雪眼睛一亮,“那我到時候給我媽一個驚喜。”
我看著她,腦海裡浮現出小時候背著麻袋從地裡回來,一袋子都是綠油油的苦苦菜,奶奶拌啊炒啊的,配著黃米飯,吃得我直發愁。
……
很快到了周五,放學鈴聲一響,我和阿雪打了個招呼就衝出教室。
蹭了同學的自行車後座走了一段,又一口氣跑回家,麻利地脫掉校服,換上便裝,背起書包就往市場口趕,去晚了可就趕不上最後一班回鄉的公交車了。
破舊的公交車駛出縣城,走完縣道,又在黃土路上顛簸了半個多小時,終於路過我們村口時停下,隻有我一個人下了車。
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,我沿著鄉間小路往家走,偶爾遇見村裡長輩:
“放假咧?進來吃個飯。”
“不咧爺,你緩著。”我笑著擺手。
走到巷道口,馬小寧家的新房已經蓋好了。
亮瓦瓷磚在夕陽下反著光,合金門窗鋥亮,水泥院子平整得能晾糧食。看得我心裡有點發酸,這規格,我家確實想也不敢想。
這周他倆沒回來,估計是等著五一長假。其實要不是答應阿雪挖苦苦菜,我這周也沒打算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