剩下的課我幾乎沒聽,埋頭在寫那份保證書。
字斟句酌,寫得情真意切,保證與阿雪斷絕往來,保證專心學習,懇請老師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……
寫完後,趁著最後一節課間,我去了辦公室。
班主任掃了眼保證書,沒多為難,隻說了句“記住你說的話”,便擺擺手讓我離開。
放學鈴聲響起,我隨著人流下樓。樓梯口空蕩蕩的,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。
我拉住個一班女生詢問,才得知阿雪下午請了假,後麵幾節課都沒來,於是隻好自己一個人回了家。
晚飯時,我媽聽了這件事嘮叨個不停。
我心不在焉地應著,滿腦子都是阿雪,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爸媽責罵了,是不是又在哭了……
我匆匆扒完飯,早早出了門。走到往常的路口,卻還是沒有看到阿雪的身影。
我站在老地方等著。暮色四合,路燈亮起,昏黃的光暈在漸濃的夜色裡顯得格外孤寂。
等到街上都已經看不到一中學生的影子,我正想離開,忽然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從小區駛出。
經過路口時,我看到後車窗開著,阿雪的臉出現在窗口,她飛快地朝我使了個眼色,嘴角微微上揚。
我懸著的心終於落下,拔腿就追,想著趕在晚自習前和她說上話。
可當我氣喘籲籲跑到校門口時,上課鈴聲剛剛響完。
望著空空如也的校門,我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輛黑色轎車在前方路口調頭,然後消失在夜色中。
我歎了口氣,轉身進了學校。
那就等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吧,至少知道她安然無恙,這就夠了。
今天一整天似乎都在等待中度過,時間在期盼與不安中被拉得格外漫長。
第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終於響了。
我快步走向操場,遠遠看見阿雪等在操場最遠處,月光灑在她身上,勾勒出單薄的輪廓。
我們還是心照不宣。
我飛快跑過去,停在她麵前。
她見了我,故作輕鬆地開口:“今天看見你爸咯,很帥呀,比你還帥。”
“你怎麼知道那是我爸?”
“一看就知道呀,你和他長得那麼像。”她努力讓語氣輕快些。
我勉強笑了笑,沒有接話。
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,像夜色一樣濃重。
最終還是阿雪先打破了寂靜,聲音裡帶著壓抑的哭腔:“你……不要我了?”
我張了張嘴,卻發不出聲音。她班主任那些刺耳的話還在耳邊回響,像針一樣紮在心上。
“你說話呀!”她拽了下我衣袖,眼裡已經浸出了淚花。
我把那些猶豫和擔憂都咽了回去,突然覺得,自己已經有六神裝了還怕什麼呢?
“說什麼呢,當然要你啊,我就是在想以後怎麼辦,你彆再給我送早餐了,你看又哭,眼淚咋那麼多。”
這話剛說完,她的淚水就決堤了:“嗚嗚嗚……我看見……看見你寫的保證書了……說要和我……分手……嗚嗚嗚……”
“哎呀,我那是糊弄老師的,你也信啊,咋這麼傻。”我邊說邊給她擦眼淚,“好了好了,快彆哭了。”
心裡暗罵班主任不厚道,下午還感激他沒讓兩邊家長見麵,轉頭就把保證書給一班班主任,讓阿雪看了。
“老師也讓我寫保證書……”她抽噎著,“我都沒寫。”
“保證書嘛,就是寫給人看的。”我握緊她的手,“誰也不能把咱倆分開。”
聽我這麼說,阿雪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,“我爸說,以後上學放學都要送我呢。”
“那就先讓他送,”我想了想說,“這段時間我們低調點,你也要乖乖配合呢,演戲就要演得真一點,知道沒?”
“嗯嗯。”她乖巧地點頭。
我捧著她的臉,仔細擦乾淚痕:“好啦,一天天喝點水都淌眼淚了,來笑一個。”
她終於破涕為笑,眼睛彎彎,還是熟悉的小月牙。
十分鐘的課間太短,第二節晚自習的鈴聲很快就響了,我們一前一後回了教學樓。
晚自習放學時,校門口果然停著她爸爸的車,我看著阿雪拉開車門坐進去,車緩緩開走。
我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,望著月亮,心裡生出無儘迷茫,夜風帶著格外涼意,卷起幾片孤單落葉。
第二天早自習下課,我坐在教室裡發呆,昨天忘了問阿雪要錢了,我的早餐錢還在她那裡保管著,今天早上怕是得餓肚子了。
正想著,上次幫忙送早餐的女生走了過來,把早餐和一封信放在我桌上,還是熟悉的小麵包和夏進純牛奶。
“你對象給的。”她說。
我心裡一暖,一邊吃著早餐,一邊展開信紙。
阿雪在信裡寫了很多:答應我會好好配合演戲,囑咐我要好好吃早餐,說她會每天托那個女生給我送。讓我晚自習放學早點回家,她不在,我彆一個人在街上閒逛,要我一天好好學習。
信的末尾,有一行字格外清晰:
“我這輩子為你流這麼多的淚,都是因為上輩子你為我流了更多呀。”
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信紙上,我把最後一口牛奶喝完,小心地把信折好放進書包。
我想,我們絕不會分開的,永遠不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