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方才,隻有一個乞丐與她說話。
乞丐能有什麼要緊的事?
向來跟權貴富商打交道慣了,王叔很避諱這些窮乞丐,生怕站得離他們近了點,便傳染上一身的窮酸氣和晦氣。
是以方才,自家女兒被那乞丐喊走,他也就沒跟上去。
這時,那年輕乞丐又回來了,還跟在王丫的身後,王叔連忙用袖子捂住口鼻,站在原地指揮那個新掌勺的丫鬟。
“哎呦,你可少打一點喂,今日熬的可就這麼多粥,你那一勺下去,整整一碗都漫出來了,端都能端灑了,你還能讓這些乞丐上地上舔不成?”
他又轉頭朝另一邊的小丫鬟說道。
“那個勺比你臉都大,你可拿好了,彆把勺悶在粥裡了,到時候,誰下去撈啊?就你那小身子,能進去,也出不來啊。”
王叔正安排著下人施粥。
印刷廠裡,帶著年輕乞丐進了紙漿房門外的小廂房的王丫,從自己床頭櫃的抽屜裡掏出一遝印得錯頁的生宣紙,這些都是五郎初建這個廠的實驗品,雖然印得不好看,王丫卻一直都是收著的。
年輕乞丐方才沿著印刷廠的大道走,看見路旁邊一排排的廠房,也是震驚到說不出話。
他還做畫師時,便知道宣紙是一紙千金,也隻有有錢人家才用得起紙。
可如今,這成排的廠房裡,有一半以上的房間裡都在生產著這些紙張,且張張平整,薄如蟬翼,顏色也不如以前那般白色間灰色,而是泛著淡淡的黃。
他已經能預想到,以後,必定人人都能用上這以前格外金貴的紙張。
而他就算是個乞丐,也可以坐在街頭,用這些宣紙給那些平民百姓,甚至街頭流浪的乞丐,留下珍貴的時光印記。
這麼想著,他越發覺得薑家不能倒,特彆是那個心地良善,時時刻刻想著他們這些乞丐的五哥兒不能出事。
握著蘸滿墨水的毛筆,他越畫越有力,筆尖也是越來越流暢。
構圖,打磨,錦上添花,所有的一切,他都是信手拈來。
王丫等他最後一筆完成,將毛筆放在了硯台上,才忍不住驚呼出聲。
“畫得這般形象,這不是五哥兒嗎?”
一張栩栩如生的人物畫像躍然展現在兩人眼前,畫中五哥站在薑家印刷廠正中間的大馬路上,才九歲的年紀,揚起小臉,手背在身後,目光注視著天邊的朝陽,一臉的意氣風發。
此時王丫真的相信,這位年輕乞丐,不,這位年輕的畫師沒有騙她。
他真的會作畫,而且畫技超群。
她還未曾見過這般上好的畫作。
“等等,你若有空,日後來找我,再幫我重新做一幅可否?”
王丫也不跟他客氣,從懷中掏出一枚碎銀子,攤在掌心。
“還有你今日與我說的那事,我已經知曉了,你記得,切不可把這件事告訴除了我們以外的人,否則,我們薑家有辦法滅了你的口。”
年輕畫師卻沒急著來拿她手中的銀兩,他端正著身子,挺直腰杆,立在自己方才作好的畫作麵前。
這片刻的功夫,油墨已乾。
他這才擦了擦鬢角的汗,又捋順了自己的發,才轉過頭來看王丫。
王丫見他沒搭理自己,也不生氣,隻道。
“真是個畫癡,看你為人還算老實,我也保證,不將此事透露給薑家除了五哥以外的人。但是這副畫,你必須要留給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