簾籠輕響,一道頎長身影邁入壽安堂。
施薇下意識轉頭,正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瞳。
五年光陰,將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雕琢成了另一幅模樣,玄色錦袍襯的他身形挺拔如鬆,左腿微跛,行走間依然帶著不容忽視的威亞。
權傾朝野,天子鷹犬。
顧晏禮。
施薇指尖無意識蜷進掌心,連呼吸都滯澀了一瞬。
顧晏禮的目光淡淡掃過室內,最後定格在她臉上。
“嫂嫂回來了?”他開口,聲線平穩,卻帶著某種幽深難辨的意味,“怎麼也不知會一聲,我也好派人去接。”
施薇垂下眼睫,避開了那有如實質的視線。
“小叔深得聖眷,想必公務繁忙,何須為此小事勞煩。”
她心底泛起細密的酸楚。
她和顧晏禮從小一起長大,兩人青梅竹馬,兩心相悅,兩家也定下了婚事。可是婚前幾天,顧晏禮意外從馬上摔下斷了腿,父親欲要退婚,她誓死不肯。
王氏也不願放棄施家的煊赫,便和父親商議將新郎換成顧晏禮的大哥。
而這一切,她直到洞房之時才發現。
那個時候,她腹中已經……
顧晏禮一步步走近,繡著暗紋的袍角停在她眼前尺餘之地。
“公務再忙,也沒有嫂嫂回府來的重要。”
他靠的太近,身上冷冽的鬆木香氣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。聽聞顧晏禮深得新帝器重,掌管皇城司,監察百官,審訊詔獄,手段狠辣,人人聞風喪膽。
這是剛從詔獄裡審完人出來?
施薇頭皮發麻,幾乎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頭頂目光的重量,眼睫微垂,呼吸微屏。
好在,顧晏禮隻停了片刻,便往後退了一步。
“母親和嫂嫂方才在聊什麼?”
王氏立刻換上慈愛笑容:“正說你的婚事呢。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,卻遲遲不肯成家,彆人家像你這個年紀的,孩子都滿地跑了,以前你總推脫,這次可萬萬不能了。”
什麼腿腳不便,恐誤了好人家女兒的一生,笑話,顧家如今名聲煊赫,不知道多少人想攀爬呢。
彆以為她看不出來,她這兒子,八成還惦記著舊人呢!
“娘剛才也拜托你嫂子,多替你相看一下名門貴女,必定能選出合你心意的。”
她說這話時,眼角餘光瞥向施薇,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。
顧晏禮看了一眼施薇,語氣辯不清喜怒的問:“嫂嫂也覺得,我該成親了?”
施薇一怔,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問,道:“小叔業已立成,也是時候該成家了,莫要辜負了婆母一番苦心。”
她麵上淺笑,唯有牽著顧念的手微微顫抖著。
顧晏禮周身的氣息似乎壓了下去,薄唇微抿。
“這樣。”他語調平平,“既然母親操心,就有勞嫂嫂,替我多相看一番了。”
施薇心臟猛的一縮,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。
她指尖掐入掌心,嘴角露出得體的笑,“小叔的婚事,自然是府中頭等的大事。我既為長嫂,理應儘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