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陸老爺子鼻腔發酸，他拄著拐杖的手微微發顫，檀木杖頭在瓷磚地麵磕出沉悶的聲響。
病房裡，陸正明半倚在病床上，眼神雖已清明，卻像蒙著層薄霧，望著父親的目光裡藏著二十五年的疑問：“爸，寧蘭呢？她怎麼沒來看我。”陸父喉結劇烈滾動，眼前突然浮現出二十五年前那個暴雨如注的深夜。
刺耳的警笛聲劃破雨幕，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河邊，渾濁的河水翻湧著泡沫，搜救人員的手電筒光束在水麵上交錯成網。
當看到兒子被抬上岸時渾身是血的模樣，他瘋了似的抓住警察衣領嘶吼：“還有個姑娘！和我兒子一起的姑娘！”可得到的回答隻有冰冷的搖頭。
“正明，爸對不起你們……”陸父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，每說一個字都要耗費全身力氣。
他踉蹌著扶住病床欄杆，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，
“你們出車禍的時候，寧蘭也在車上。我們隻打撈上你，沒找到她……”記憶中寧蘭的臉突然清晰起來，那是個春日，她怯生生地站在陸家老宅門口，懷裡抱著親手做的糕點，笑起來時眼睛彎彎的，像盛著兩汪清泉。
而他當時卻冷著臉，將糕點摔在地上，厲聲讓她滾。陸正明猛地抓住父親的手腕，病房裡的空氣瞬間凝固。
陸父望著兒子眼底翻湧的痛苦，仿佛又看到了那個雨夜，他和老伴固執地撕碎了兒子的訂婚戒指，惡狠狠地說
“除非我死，否則彆想娶那個窮丫頭”。此刻，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，狠狠剜著他的心。
他顫抖著摸向胸口的口袋，掏出一張泛黃的紙——那是二十五年前沒來得及送出的道歉信，字跡早已被淚水暈染得模糊不清。
窗外，夕陽的餘暉灑進病房，將陸父佝僂的身影拉得很長。他想起這些年，每個深夜都在書房裡對著兒子和寧蘭的照片發呆，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，卻始終不敢承認，是他們的固執和偏見，親手毀了兒子的幸福。
如今，看著病床上虛弱的兒子，聽著他對愛人的聲聲追問，這份遲到了二十五年的悔恨，像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，讓他恨不得時光倒流，重新選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