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氣味裹挾著晨間的寒意漫進病房，顧妍垂眸給馨馨編辮子，粉色發繩在指尖繞出精巧的蝴蝶結。五歲的孩子歪著腦袋，忽然指向門外騷動的方向：“媽媽，好多人！“金屬擔架的滾輪碾過地麵的聲響由遠及近，顧妍的動作陡然僵住——透過玻璃窗，她看見蘇嶠蒼白如紙的臉，輸液管在他手背上蜿蜒如蛇，脖頸處還貼著膠布，像是一道醒目的傷口。
蘇母紅著眼眶衝在最前，看到顧妍的瞬間，聲音裡帶了哭腔：“妍妍，嶠兒胃出血剛做完手術，醫生說需要靜養......“她的目光怯生生地掃過病房整潔的單人床，白色床單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，“這層樓就剩這間空床了，能不能......“
”隨便。“編到一半的辮子散了開來，發絲垂落遮住她眼底翻湧的情緒。
馨馨已經在掙紮著要下地：“爺爺，奶奶，爸爸怎麼了？媽媽，你可以抱我下來嗎，我想去看看爸爸。“病房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，蘇父站在床尾局促地搓著手，白色瓷磚倒映出他佝僂的身影。
“小心彆摔著。“顧妍聲音平板得像機械音，把女兒抱下床時，當馨馨跑到蘇嶠床邊，她轉身走到窗邊，脊背挺得筆直，窗外的梧桐葉在秋風中簌簌作響，卻蓋不住身後傳來的啜泣聲。
“爸爸醒醒......“馨馨的小手撫過蘇嶠蒼白的臉，指尖沾著沒擦淨的蠟筆顏料。顧妍修長的手指劃過玻璃窗上的水霧，畫出歪歪扭扭的線條，像是某種被壓抑的情緒在無聲宣泄。
馨馨看到爸爸沒臉沒血色，大眼睛裡蓄滿淚水，睫毛上的淚珠搖搖欲墜：“媽媽，爸爸是不是不會醒了？“顧妍深吸一口氣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，撿起掉在地上的兒童繪本，語氣重新恢複冷硬：“馨馨該做康複訓練了。“她抱起女兒時，發梢掃過蘇嶠垂落床邊的手，那隻手無意識地動了動，卻終究沒能抓住什麼。
淩晨三點，顧妍被馨馨的夢囈驚醒。孩子蜷縮在陪護床上，嘴裡喃喃喊著“爸爸“。她輕輕拍著女兒後背，目光掃過不遠處的病床，蘇嶠的輪廓在月光下模糊不清。
窗外的風卷起落葉，拍打在玻璃上發出沙沙聲。顧妍起身給女兒蓋好被子，發梢垂落遮住眼底的情緒。在這個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裡，時光仿佛重疊，又仿佛割裂成兩個世界，一個是曾經熾熱的過往，一個是冷寂的現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