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天和他媳婦劉氏更是縮起了脖子,不敢與周圍人對視。
念完最後一筆,方圓合上本子,看向婆婆。梁潔早已擦乾了眼淚,此刻眼神裡隻剩下冰冷的決絕。
她掃過麵如土色的娘家人,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:
“娘,哥,嫂子,你們都聽清楚了?這些年,我梁潔自問對得起娘家!你們口口聲聲說我不管娘家死活,可這賬本上記得明明白白,是你們一次次伸手,我一次次勒緊褲腰帶從牙縫裡省出來接濟你們!”
她往前走了一步,目光如炬,盯著梁老太:“俗話說,有借有還,再借不難。以前給的那些,算是我做女兒的心意,我不要了。但上次借的那三鬥糧食和六百文錢,你們今日若還想從我這裡拿走新的,就請先把上次借的還清!”
“你……你放屁!”梁老太氣得渾身發抖,指著梁潔罵道,“哪有什麼賬本?都是你胡編亂造的!我是你娘,吃你點拿你點怎麼了?你個不孝女,還想讓娘還錢?天打雷劈啊你!”
“是不是胡編,在場的鄉親們心裡都有杆秤!”梁潔毫不退讓,“既然娘不認賬,那也好辦。從今往後,我們橋歸橋,路歸路!你們梁家的門檻高,我梁潔高攀不起!”
她轉向方圓,斬釘截鐵地說道:“方圓,執筆!我說,你寫!”
方圓立刻鋪開紙張,研墨蘸筆,凝神以待。
梁潔深吸一口氣,一字一頓,聲音悲愴而堅定:
“立書人梁潔,原籍梁家女。因多年補貼娘家,力有未逮,不堪重負。今經族親鄉鄰見證,與梁家訂立斷親書如下:
一、即日起,梁潔與梁家經濟兩清,舊賬勾銷,互不相欠。
二、梁家日後一切紅白喜事、生計艱難,均與梁潔一家無涉,不得再行索要錢糧。
三、梁潔逢年過節,按自身能力自願奉養母親,但梁家不得強行索取定額。
四、此斷親書一式三份,梁潔、梁家各執一份,請鄉鄰見證留存一份,以此為憑,永不反悔!”
梁潔每說一條,梁老太的臉色就白一分,等到四條說完,她幾乎要暈厥過去。
這斷親書是要徹底甩開他們梁家這個包袱啊!
“不能寫!不能寫啊!”梁老太撲上來想搶奪紙張,卻被周圍的村民攔住。
“寫!”梁潔厲聲喝道。
方圓手腕沉穩,筆下如行雲流水,將婆婆的話一字不落地記錄下來,字跡清晰,力透紙背。
寫畢,梁潔拿過筆,在自己名字上按下了一個鮮紅的手印。
她看向麵如死灰的梁天:“梁天,你是梁家的兒子,你來按!或者,你們現在就把上次借的六百文和三鬥糧食還我,這斷親書,我便當場撕了!”
梁天哪裡拿得出錢糧?
他和他娘一樣,隻想占便宜,根本無力償還。
在眾人鄙夷的目光下,他臉色漲紅,進退兩難。
最終,在梁老太的哭嚎咒罵和梁天的無奈沉默中,這份由梁潔口述、方圓執筆的斷親書,由幾位德高望重的鄉鄰作為見證人,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,並按下了手印。
當墨跡乾透,梁潔將其中一份遞給梁天,另一份小心折好收入懷中,那份由鄉鄰保管的,也交給了其中一位長者。
她看著失魂落魄的娘家人,心中百感交集,有痛,有悲,但更多的,是一種掙脫枷鎖後的輕鬆。
“你,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東西,如今,你弟弟哪裡的銀子還你們的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