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生瀾甚至沒看清那黑影是如何出手的。
月光勉強透過棚戶區狹窄的縫隙灑下,照亮了來人的側臉。依舊是那張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俊臉,隻是此刻,那雙桃花眼裡沒有絲毫笑意,隻有冰冷的殺意。
燕俠翎。
他甩了甩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,瞥了一眼地上躺著的三個混混,嗤笑一聲:“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出來攔路了。”
他這才轉過身,看向渾身緊繃、依舊握著木簪做出防禦姿態的沈生瀾,目光在她磨破流血的手掌和明顯不自然的腳踝上掃過,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。
“我說,”他開口,語氣帶著點無奈,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惱火,“你就不能安生待在藥堂養傷?非得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?”
沈生瀾緩緩放下木簪,緊繃的神經卻沒有放鬆。她看著燕俠翎,聲音沙啞:“你怎麼找到我的?”
燕俠翎哼了一聲,指了指自己的鼻子:“爺自有爺的辦法。要不是爺來得及時,你這小身板,今晚就得交代在這臭水溝裡。”
他頓了頓,語氣沉了下來,“南宮祈霽的人還在滿城找你,城門口更是布下了天羅地網,就你這點蹩腳的易容術,想出城?簡直是送死。”
沈生瀾沉默。她知道燕俠翎說的是事實。剛才的遭遇已經證明了這一點。
“跟我回去。”燕俠翎不容置疑地說道,上前一步,似乎想拉她。
沈生瀾卻後退了一步,避開了他的手,眼神警惕而固執:“回哪裡?回春堂?然後呢?等著被南宮祈霽找到,或者……等著南宮容璟決定我的命運?”
燕俠翎動作一頓,看著她那雙在黑暗中亮得驚人的眼睛,那裡麵是毫不掩飾的不信任和掙紮求生的野性。他忽然覺得有些煩躁。
“你以為爺想管你?”他沒好氣地說,“是那位爺吩咐了,在你傷好之前,不能讓你死了或者跑了。”
沈生瀾心下了然。果然如此。
她看著燕俠翎,忽然問了一句:“他想要什麼?”
燕俠翎愣了一下:“什麼?”
“南宮容璟,”沈生瀾清晰地吐出這個名字,“他幾次三番幫我,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?我一個尚書府的棄女,除了惹上一身麻煩,還有什麼值得他圖謀的?”
燕俠翎被她問住了。他張了張嘴,想說什麼,卻又咽了回去。
那位爺的心思,他哪裡猜得透?起初或許隻是一時興起,或者是為了給南宮祈霽添堵,但現在……
他看著眼前這個即使狼狽到極點也不肯低頭、眼神狠得像頭小狼崽子的女人,忽然覺得,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。
“這不是你該問的。”最終,他隻能硬邦邦地回了一句,“走吧,先離開這鬼地方。”
這一次,他沒有再試圖拉她,隻是轉身在前麵帶路。
沈生瀾看著他的背影,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混混和嚇得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老漢,沉默地跟了上去。
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,一前一後,行走在肮臟混亂的棚戶區裡。
她知道,自己暫時是走不了了。
南宮容璟的網,已經無聲地收緊。
而她,需要在這張網裡,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線生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