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不宜遲,燕俠翎和那名護衛將馬匹牽到更隱蔽處放掉,然後由護衛背著幾乎無法行走的沈生瀾,燕俠翎則小心翼翼地從墨玄手中接過那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嬰兒,墨玄持劍斷後,一行人冒著雨,深一腳淺一腳地向燕俠翎所說的渡口趕去。
十裡山路,對於傷重的三人而言,漫長得如同沒有儘頭。
沈生瀾伏在護衛背上,意識昏沉,隻覺得冰冷的雨水不斷打在臉上,身下的顛簸每一次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。她隻能緊緊抓著護衛的肩膀,強迫自己不要昏過去。
墨玄跟在後麵,腳步因肩傷而有些虛浮,但眼神依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。
燕俠翎抱著嬰兒,動作是前所未有的僵硬和小心,那小小的、柔軟的生命在他懷裡輕微動彈一下,都讓他渾身緊繃。
終於,在天色完全放亮,雨勢漸歇時,他們到達了一處荒草叢生的河灣。
蘆葦深處,果然係著一艘半舊不新的烏篷船。
幾人迅速上船。
燕俠翎熟稔地解開纜繩,和那名護衛一起撐船,小船悄無聲息地滑入寬闊的河道,順流而下。
船篷內,終於有了片刻的安穩和遮蔽。
墨玄立刻找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和乾淨布條,先替沈生瀾重新處理了手臂和身下的傷口。他的動作專業而迅速,沒有絲毫避諱,仿佛在他眼中隻有傷患,沒有男女。
沈生瀾疼得渾身冷汗淋漓,卻死死咬著布團,沒有發出一聲**。處理完傷口,墨玄又給她喂了一顆固本培元的藥丸。
燕俠翎將嬰兒小心地放在鋪了軟布的船板上,那小東西似乎脫離了危險環境,咂咂嘴,竟睡著了。
燕俠翎看著那小小的睡顏,長長舒了口氣,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和汗水,一屁股坐在船頭,掏出乾糧分給眾人。
船隻在渾濁的江水中平穩前行,兩岸景色緩緩後退,從荒涼的山丘逐漸變為平坦的田野。
京城,那座充滿陰謀與痛苦的巨大牢籠,正在身後漸漸遠去。
沈生瀾靠在船篷上,看著外麵迷蒙的江南煙雨。雨水敲打著篷頂,發出單調卻令人安心的聲響。身心的極度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,但她卻不敢合眼。
離開京城,隻是第一步。江南並非世外桃源,南宮容璟的安排也未必全然可靠。
官映雪和南宮祈霽會善罷甘休嗎?還有那個她連麵目都未曾看清的“爺”,他究竟在圖謀什麼?這個孩子,未來又會麵臨什麼?
無數個問題在她腦中盤旋。
她轉過頭,目光落在船板上那個安然熟睡的嬰兒身上。他那麼小,那麼脆弱,全然不知自己甫一出生,就經曆了怎樣的腥風血雨。
沈生瀾伸出手,用指尖極其輕柔地碰了碰孩子溫熱的臉頰。
無論前路有多少艱難險阻,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,她都必須活下去,保護好這個孩子。
江南……
她閉上眼,感受著船隻輕微的搖晃。
那就,去江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