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愛哭鬨,大多時候都很安靜,隻有餓了或是不舒服時才會哼唧幾聲。
沈生瀾抱著他柔軟的小身子,看著他無邪的睡顏,心中那片冰冷的荒原,仿佛也被這江南的暖風細雨,漸漸浸潤出些許柔軟的綠意。
然而,她從未忘記京城的風波,從未忘記官映雪和南宮祈霽帶來的痛楚與殺機。
夜深人靜時,她也會拿出燕俠翎最初給的那枚紫玉令牌摩挲,思索著南宮容璟的真正意圖。他將她安置於此,是保護,也是放逐,更是一種無形的掌控。
這瀾園,是安樂窩,又何嘗不是另一座精致的牢籠?
但她不急。
她需要時間,需要積蓄力量。
容安堂,就是她的第一步。
數月後,棲水鎮臨河的一條安靜街道上,一家名為“容安堂”的藥鋪悄無聲息地開了張。
鋪麵不大,掌櫃是個笑容和氣的中年人,坐堂大夫是周管事重金從鄰縣請來的老郎中,藥材地道,價格公道,生意不溫不火,卻也漸漸有了些回頭客。
無人知道,這家看似普通藥鋪的真正東家,是住在鎮外瀾園裡,那個平日裡深居簡出、隻偶爾抱著孩子出現在後院,麵容蒼白卻眼神沉靜如水的年輕婦人。
這一日,沈生瀾正在後院查看新送來的一批茯苓,周管事步履匆匆地進來,麵色有些凝重,低聲道:“姑娘,燕爺傳信來了。”
沈生瀾心頭一緊,放下手中的茯苓:“怎麼說?”
“信上說,京城局勢有變,官敏中似乎牽扯進了一樁舊案,已被停職查辦。晉王殿下……因督辦軍餉案不力,遭禦史彈劾,被聖上申飭,罰俸半年,閉門思過一月。”周管事頓了頓,聲音壓得更低,“官映雪小姐,聽聞其父出事,舊疾複發,病勢沉重。”
沈生瀾靜靜地聽著,臉上看不出喜怒。
官家倒台,南宮祈霽受挫,官映雪病重……這一個個消息,對她而言,算不上快意恩仇,更像是意料之中的必然。
她更關心的是……
“他呢?”她問,依舊沒有提名姓。
周管事自然明白這個“他”指的是誰,回道:“爺一切安好,隻是朝中事務繁忙,暫時無法分身南下。”
沈生瀾點了點頭,沒再追問。
她走到窗邊,看著庭院中在嬤嬤懷裡咿呀學語的安安。
風暴並未平息,隻是暫時遠離。她必須在這短暫的平靜裡,讓根係紮得更深。
她轉身,對周管事道:“告訴燕俠翎,我們在這裡,很好。”
很好,所以,不必掛心。
也很好,所以,靜待風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