邊境軍鎮,夜風裹挾著砂礫,拍打著主帥營帳。
燭火搖曳,映照著南宮容璟冷硬如石刻的側臉。他手中捏著那張來自揚州的薄薄密報,指節因用力而泛白。
燕俠翎的字跡倉促卻清晰,將靜語苑前廳那場對峙、南宮祈霽的暴怒離去、以及那句要命的“琥珀眼睛”儘數道來。
南宮容璟眼眸深處,冰封的湖麵下,是翻湧的暗流與滔天的怒火。
南宮祈霽!官映雪!
他竟不知,他離開不過數日,揚州便已鬨出如此風波!更讓他心頭震怒的是,安安的存在,竟以這樣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,暴露在了南宮祈霽麵前!
那孩子……他的孩子。
腦海中浮現出那張與自己酷似的小臉,那雙清澈的、帶著孺慕和一點點怯意的深色眼眸。
一股從未有過的、混雜著保護欲與凜冽殺機的情緒,如同岩漿般在他胸中奔湧。
“王爺?”帳下副將見他久未出聲,氣息卻冷得駭人,小心翼翼地上前請示,“關於北狄斥候的處置……”
南宮容璟猛地抬起頭,眼底風暴凝結,聲音冰寒刺骨,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:“此處軍務,交由你全權處置。本王即刻返程,回揚州。”
副將一驚:“王爺,北狄那邊……”
“按既定方略行事,若有異動,八百裡加急稟報。”南宮容璟打斷他,已起身取下懸掛的墨色大氅,“備馬!挑二十親衛,輕裝簡從,即刻出發!”
“是!”副將不敢再多言,立刻領命而去。
不過一刻鐘,二十騎精銳已集結完畢,人人黑衣黑甲,肅殺之氣彌漫。
南宮容璟翻身上馬,玄色大氅在夜風中獵獵作響,他最後看了一眼邊境沉沉的夜色,猛地一抖韁繩:
“走!”
馬蹄踏碎荒原的寂靜,如同一支離弦的黑色利箭,撕裂夜幕,朝著揚州方向疾馳而去。
南宮容璟伏在馬背上,目光如鷹隼般銳利,緊盯著前方無儘的黑暗道路。他腦中飛速盤算著揚州的局勢,南宮祈霽可能的動作,以及……那個女人和孩子的安危。
他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。
靜語苑。
自南宮祈霽拂袖而去後,這裡便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守衛增加了一倍不止,明崗暗哨,將小院圍得鐵桶一般。連鳥兒飛過的痕跡都顯得格外突兀。
安安被那日的場麵嚇得不輕,接連兩日都懨懨的,夜裡時常驚醒,必須要沈生瀾抱著才能重新入睡。
沈生瀾心疼不已,卻也無計可施,隻能更加寸步不離地守著兒子。
她知道,南宮祈霽絕不會就此罷休。他在等,等一個合適的時機,或者等來自京城的“東風”。
果然,第三日清晨,壞消息接踵而至。
周管事腳步匆忙地進來,臉色難看至極:“姑娘,不好了!外麵……外麵都在傳,說……說您就是五年前本該死於大火的晉王妃沈氏,被……被爺私藏於此,還……還生下了孩子……說爺行為不端,有辱皇室清譽……如今揚州城內,流言蜚語,已是沸沸揚揚!”
沈生瀾正在給安安喂藥的手微微一顫,藥汁險些灑出。她麵上不動聲色,心中卻是一沉。
南宮祈霽的動作好快!這是要利用輿論,先壞了南宮容璟的名聲,逼他交人!
“還有,”周管事聲音壓得更低,帶著憤怒,“咱們容安堂在城中的幾家供貨商,今日一早都派人來,說是……說是貨源緊張,暫時無法供貨了。連之前談好的幾筆生意,對方也找了借口推脫……”
商業上的打壓也開始了。這是要斷她可能的經濟來源和外援。
沈生瀾放下藥碗,用帕子輕輕擦去安安嘴角的藥漬,眼神冰冷。
南宮祈霽這是雙管齊下,既要毀了南宮容璟的聲譽,也要斷了她的後路,逼她走投無路。
“知道了。”她聲音平靜,聽不出喜怒,“供貨商那邊,不必強求。鋪子暫且歇業幾日。讓我們的人,都警醒些,沒有我的吩咐,不要輕舉妄動。”
“是。”周管事憂心忡忡地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