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步湘瞳孔地震,片刻的僵硬過後,收起了輕浮的笑臉。
塗翡沒問他是怎麼發現自己的,她其實沒做得多隱蔽。沒想到吃個肉這麼波折,為了減少事端,塗翡決定拉個共犯:“一起吃點吧。”
大不了她吃得快些。
池步湘也不知怎麼,就坐下了。在這個食物就是命的世道。
他沒有小馬紮,就扯過來一塊木頭,坐在上麵。大概是看出塗翡很討厭他浪蕩的做派,他就曲著腿端正地坐在那兒。
他看著火堆,從塗翡的角度看他,莫名有些乖巧可憐。沒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,倒是順眼了很多。
塗翡掀開鍋蓋,攪動了下。
池步湘看著瓦罐:“你隻煮了肉?”
塗翡點點旁邊的袋子:“還有粉條。”
“哦。”
池步湘想了想,站起身:“你等我一下,我去找點東西。”
王建設家就在工廠後麵,反正那肉看著剛下鍋也沒多久,來得及。
塗翡盯著雪進雪地的身影,一陣沉默。
應該,不是去舉報她的吧?
塗翡以己度人,大概沒人能拒絕一頓肉。而且,若他沒安好心,也不用怕。這化工廠空曠,她能在對方來之前,護著瓦罐逃走。
她不再想案子,隻盯著瓦罐上方的熱氣看,聞著香味,似乎已經看到肉燉得軟爛顫顫巍巍的模樣。
池步湘就沒這麼拚命地跑過,腿剛用力拔出雪窩,又要踩出下一個半米深的腳印,連帶著這輩子再也不來遭這罪的話一起,被他踩在了雪地裡。
事實證明,再好看的人在雪地裡前行都很滑稽。
池步湘沒讓塗翡等多久,也就十幾分鐘的樣子,他帶著一身冷氣,重新坐到了塗翡對麵。
塗翡往火堆裡添了一塊柴:“雪,掃一下雪。”
池步湘將褲腳裡的雪清理乾淨,脫了手套:“徐磊,你猜我帶了什麼?”
依舊是上挑的尾調,但這次隻有青年人的活躍,而非輕佻。
塗翡看著他略鼓的口袋,瞄著裡麵的形狀,想了想:“乾豆腐。”
池步湘有點震驚:“你怎麼知道的?”
“猜的。”塗翡聲音裡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。
池步湘也笑,他把口袋裡用草紙包著的乾豆腐拿出來,遞給塗翡:“厲害!這東西燉肉好吃,我本想帶些土豆乾的,但那個吸水,你瓦罐裡的湯不夠。”
乾豆腐也不好找,和鮮豆腐一樣,每家每人定量供給。見驚喜沒了,他也不失望,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布團,小心拆開:“乾豆腐不是重點,這個才是!”
他獻寶一樣將手絹攤開,遞到塗翡跟前。
塗翡這回是真驚訝了:“大料!”
池步湘滿意地看著塗翡的反應,將大料扔進了鍋裡:“對!用這個,肉不柴。”
“你還懂做飯?”她將手套摘了,將乾豆腐撕成小片扔進了鍋裡。
“會一點。”
池步湘沒想到會再見塗翡。
而此刻,隔著氤氳的蒸汽,她就安靜地坐在對麵。
今天的她似乎更破馬張飛一點,破大衣和狗皮帽子,很接地氣。
那混亂的一天中,他對她唯一的印象就是瘋。但不可否認,那雙犀利的眼睛和她的瘋兒勁讓他印象深刻。
但直到現在,這個女人的印象在他眼中才真的立體起來。
因為那句很假,池步湘收起了那副流裡流氣的模樣。年輕漂亮的小夥子隻安靜地呆著,就讓人心生愉悅。
帶了燉這個字,就代表著漫長。
倆人也不說話,靜靜等著。
池步湘對塗翡很好奇,他看著她。忍不住想,她到底是什麼人。
記得第一次見麵,她說她是公安。他有點不信,但這女人身上有種……一口吐沫一個釘的氣概。
她似乎長了些肉?看著比上次健康了許多。
一個沒什麼女人味,但有點俊逸的女人。
他這種並不冒犯的視線,並沒有引人不適。何況塗翡從不在乎他人的注視,也無需在乎。
等後扔進鍋的粉條熟了,塗翡掀開了鍋蓋,攪了攪,透明彈軟的粉條在醬紅色的湯汁裡顯得格外誘人。
湯汁已剩的不多,五花肉油光鋥亮,霸道的肉香橫衝直撞。
塗翡咽了口唾液,將筷子遞給池步湘,自己拿湯勺舀了一塊肉,隔著工具都能感受到的綿軟,讓人知道,這是一鍋給錢也不換的無上美味。
熱燙的五花肉進嘴,塗翡嘶嘶哈哈地吃著,卻不舍得吃得慢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