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往門口走去,藍駿文和梁曉夏一道跟過來,嘴裡連聲囑咐,“注意安全”、“有空多回來吃飯”雲雲。
藍煙不是很能耐受這樣“依依惜彆”的情景,“嗯”聲應著,以最快速度穿好鞋,走出家門。
藍駿文最後說道:“淨川你跟泊禹來往多,也麻煩多照顧藍煙,她要強,吃虧也不會跟家裡說。”
梁淨川:“我會的,叔叔。”
語氣鄭重得很像那麼回事。
藍煙忍不了了,“爸,我又不是不回來了。”
梁曉夏噗嗤笑出聲。
藍煙走到樓層之間的平台時,聽見門終於關上,長舒一口氣。
雖然很不願意跟梁淨川一道同行,但至少在他麵前,擺臭臉也無所謂。
梁淨川的車停在小區門口的路邊,就在那家超市的斜前方。
他拿車鑰匙解了鎖,自己先走去後方,打開後備廂把紙箱放了進去。
藍煙不是第一次坐梁淨川的車,隻不過次數實在屈指可數。
這車買了一年多了,被他收拾得非常乾淨,和新車幾乎沒什麼兩樣。他不愛用什麼車載香薰,中控台上也要保持空無一物的狀態。
放完東西,梁淨川上了車,抽出安全帶扣上,把手機接上數據線,丟給藍煙:“導航。”
沒戴手機殼,薄薄一片,藍煙工作習慣使然,拿東西力道很輕,這手機在她手裡差點滑出去。
梁淨川瞥來一眼,“拿穩,彆又摔了。”
“不是都賠給你了嗎,幾百年前的事,還翻舊賬。”
“錢我沒收,謝謝。”
“你自己不收怪誰。”
梁淨川不說話了,似乎是覺得這口水戰幼稚得可以,沒什麼繼續的必要。
“解鎖密碼。”藍煙出聲。
“147789。”
連起來是個“L”。他居然拿自己姓氏的第一個大寫字母做解鎖密碼。
藍煙:“你好自戀。”
梁淨川:“……”
藍煙輸入工作室地址導航,把手機放回到中間扶手箱。
車起步,開到路儘頭,拐個彎,彙入繁華的車流。
雖然跟梁淨川沒什麼說話的必要,但車廂裡還是太安靜了,藍煙不想擅拿梁淨川的手機放音樂,在她看來聽歌軟件不同於其他,隱私性很強,很多時候跟闖進彆人碎碎念的微博小號沒兩樣。
她抬手,把電台廣播打開了。
隨後安然地開始刷手機。
開過三個路口,梁淨川的手機響起來。
通話信息在前方車載屏幕上同步顯示,藍煙瞥了一眼,是陳泊禹打來的。
梁淨川按下方向盤上的某個鍵,將電話接聽。
陳泊禹:“你跑哪兒去了?怎麼我發個消息你人就不見了。”
梁淨川:“回家拿東西。——找我什麼事?”
“本來想喊你一起吃晚飯。”
“吃過了。”
“行。那我晚點去找藍煙吃夜宵。”
實在詭異。
藍煙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個時候出聲,明顯,陳泊禹以為的梁淨川所說的“回家”,和梁淨川所說的“回家”,指代的不是同一個地方。
梁淨川:“她在我車上。”
“啊?”頓了一會兒,陳泊禹喊道:“煙煙?”
藍煙應了一聲。
陳泊禹笑說:“剛剛怎麼不出聲。”
“怕你是想找梁淨川串供。”
陳泊禹發出爽朗的笑聲,“串供也不會找他,你倆才是一家人。”
如果是在微信上聊天,藍煙會回給他一個“我不是我沒有”的表情包。
藍煙:“你還沒吃飯麼?”
“嗯。你什麼時候到家?”
“二十分鐘。我先去趟工作室放東西。”
“那我去你家門口等你?”
“好。”
“拜拜。等會見。”
“拜。”
陳泊禹並未將電話掛斷,轉而對梁淨川說:“辛苦你開車。”
梁淨川的聲音沒什麼情緒:“終於想起來我的電話不是你倆的微信私聊了?”
陳泊禹嘿嘿一笑。
通話結束,被中斷的電台廣播繼續。
氣氛似乎比方才更冷更沉寂。
十來分鐘,車開到了繕蘭齋的門口。
這是棟獨門獨院的小樓,整棟樓還亮著燈,可能仍有同事還沒回家。
路邊不能停靠超過三分鐘,藍煙打開車窗,同保安室打聲招呼,叫梁淨川把車開進去。
小院裡有十來個車位,隻供內部使用。
車停到在了樹影底下,藍煙抽出安全帶,“稍等一下,我把東西送上去。”
“不用幫忙?”
“沒多重。”
梁淨川“嗯”了一聲,待藍煙拉開門,他忽然想到什麼:“紙箱裡文件給我拿過來——彆翻開看,機密。”
“誰稀罕看。”
梁淨川等了片刻,藍煙抱著紙箱走到了駕駛室窗外。
車窗落下,文件飛進來。
“沒看吧?”梁淨川笑。
藍煙回給他一個白眼。
高挑的身影繞去前方,穿過小院,邁上三級台階,拉開門進去,拐個彎看不見了。
梁淨川收回目光,把釘在一起的空白A4紙,隨手丟去後座。
手臂撐在方向盤上,目視前方,約莫三分鐘,那道身影複又出現。
藍駿文曾經提過,藍煙小時候學過舞蹈,還留有當年文藝彙演的照片。
但那本相冊,絕無可能對他開放閱覽權限。
不難想象,她跳舞一定也不賴,否則怎麼連走路的樣子都這樣好看。
身影將要走到車頭前方,梁淨川才收回目光。
藍煙住的地方,離繕蘭齋不遠,騎車也不過十五分鐘。
車開得再慢,拉長到六七分鐘也就是極限了。
最後一個路口開過,就駛入了藍煙租住的那條小區所在的路上。
沒多久,一部停在小區大門路邊的黑色保時捷進入視野。
電台裡正在播一首古風風格的歌曲,沒聽過,靡靡之音的腔調,不怎麼好聽。
梁淨川抬手,撥兩下音控按鈕,音樂減弱至無聲。
藍煙看他。
“吵。”他淡淡地說。
車開到保時捷的旁邊停了下來,藍煙解開安全帶,將要拉開車門,又轉過頭去問他,“要不要轉你油費?”
梁淨川或許可以輕易一句話把她噎回去,但沒理她,目光都不曾往她這裡看一眼。
好像突然沒了跟她針尖對麥芒的興致一樣。
藍煙沒空揣測他的心思,簡單說句“謝了”,打開車門下了車。
保時捷的車門也被打開了,陳泊禹從裡麵出來。
他自然不過地伸手搭住藍煙的肩膀,隨後目光越過來,看向梁淨川,“你還去吃點嗎?”
“不用。有事。你們吃。”
陳泊禹不勉強,抬起手來輕揮了一下,“開車注意。”
梁淨川點了一下頭,收回目光,伸手一按,車窗慢慢上升,隔絕了視線。
單向玻璃,這種隔絕也隻是單向。
車子啟動之前,他最後朝著窗外看了一眼。
兩個人手牽手,穿過樹影,朝燈火明亮處走去。
音量鍵撥回原處,那首吵人的歌還沒放完。
「我無名分,我不多嗔,我與你難生恨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