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疲憊的挪回死寂的家裡。
腹中火燒火燎的餓,眼前一陣陣發黑。
我癱倒在冰冷的土炕上,甚至沒力氣把腿上沾著的泥巴蹭掉。
眼皮沉得抬不起來,黑暗像潮水一樣湧上來,瞬間就把我吞沒了。
然後,我就看見了。
不是在我家,是在村子那間陰森多年的祠堂。
蘇青姐帶來的那些人,全在裡麵。
那個戴眼鏡的男人,還有那個高壯的,被扒光了衣服,像待宰的豬羊一樣捆在兩條長凳上。
他們的手腳……沒了。
光禿禿的四肢斷麵糊著黑乎乎的東西,像是燒焦的草木灰混著血,勉強止住了血,卻止不住他們喉嚨裡發出的那種不成調的、嗬嗬的漏氣聲。
人彘。
夢裡有個聲音告訴我,這就是人彘。
村長站在旁邊,手裡提著一個冒著滾滾白汽的大木桶。
他臉上還是那副假慈悲的褶子,眼神卻冷得像後山的石頭。
“外鄉人,臟,得洗乾淨,蛛神才肯收。”
他說著,手臂一傾。
“嘩——!”
祠堂裡彌漫開一股難以形容的、熟肉混合著騷臭的惡心氣味。
我胃裡猛地一抽,想吐,卻像被釘在原地,動彈不得。
視線一轉,到了村子中央那片空地上。
蘇青姐和那個微胖的女隊員,脖子上被套上了粗糙冰冷的鐵鏈子,鐵鏈的另一頭,攥在乾瘦得像骷髏的鬼婆手裡。
鬼婆伸出雞爪般的手,枯長的手指劃過蘇青姐白皙的臉頰,咧開嘴,露出滿口黑黃的殘牙:
“文化人……好,靈性足……跟俺們村的男人生娃,娃也靈性……”
她猛地一扯鐵鏈,蘇青姐一個踉蹌,脖子上瞬間勒出一道血痕。
“往後,你們就住這兒,給俺村……開枝散葉!”
旁邊,不知何時立起了一個巨大的、鏽跡斑斑的鐵籠子。
村裡的男人們圍在四周,眼神渾濁,嘴角卻帶著一種詭異的、濕漉漉的笑意,像一群盯著肥肉的鬣狗。
“不——!”
我猛地從炕上彈坐起來,心臟瘋狂地擂著胸腔,幾乎要破膛而出!
冷汗已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,額前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,又涼又癢。
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,肺葉像破風箱一樣嘶啞作響。
夢裡開水澆燙皮肉的聲音,鐵鏈摩擦的聲響,還有鬼婆那嘶啞的笑聲,仿佛還在耳朵裡嗡嗡回蕩。
我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,光滑的,沒有鐵鏈。
又慌忙低頭看向手腳,完好無損。
但那種被禁錮、被灼燒、被當作牲口一樣展示的恐懼,已經像冰冷的蟲子,鑽進了我的骨頭縫裡。
我蜷縮起來,雙臂死死抱住膝蓋,指甲掐進胳膊的皮肉裡,試圖用這點疼痛來確認眼前才是現實。
牙齒不受控製地打著顫,發出“咯咯”的輕響。
爹……娘……
這夢到底是真是假?
我猛地扭頭看向窗外。
太陽已經西沉,天邊隻剩下最後一片暗紅色的霞光。
村子裡安靜得可怕。
蘇青姐他們……還沒回來。
那個念頭像毒蛇一樣鑽進心裡:
我必須去村長家看看。
現在就去!
我幾乎是滾下炕的,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麵上,腿肚子一陣發軟。
扶住冰冷的土牆穩了穩神,我深吸一口氣。
走到水缸邊,舀起半瓢冷水,也顧不上許多,猛地潑在臉上。
刺骨的冰涼暫時驅散了些許夢魘的黏膩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