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抬起頭,水珠順著下巴滴滴答答落下。
水麵上映出一張慘白、濕漉漉的臉,和一雙因為恐懼和決心而異常明亮的眼睛。
我飛快奔想村長家,然後隱在遠處一叢枯死的矮灌木後。
村長家的土屋黑沉沉地伏在那裡,窗洞裡沒有一絲光,也沒有半點聲息。
安靜。
太安靜了。
這不正常。
正當我渾身發冷,盤算著如何再靠近些時,一個帶著睡意的、含混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:
“祝……祝兒?你在這兒乾啥?”
我猛地回頭,是小翠!
她揉著惺忪的睡眼,胖乎乎的身子裹在寬大的舊衣裡。
心臟驟停了一瞬。
我像一道影子般撲過去,在她發出更多聲音前,冰涼的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,另一條胳膊箍住她豐腴的腰,將她迅速拖進了更深的陰影裡。
“唔……唔!”小翠驚恐地瞪大眼睛,徒勞地掙紮著。
“彆出聲!”我貼在她耳邊,用氣音嘶啞地說,胸腔裡的心跳聲大得嚇人,
“小翠姐,看著我!告訴我,今天是不是有幾個外鄉人,進了村長家?”
她被我的樣子嚇住了,停止了掙紮,胖胖的腦袋在我手掌下用力地點了點。
“他們……出來了嗎?離開了嗎?”我追問,手指微微鬆開一條縫。
小翠大口喘著氣,聲音帶著哭腔和困惑:“沒……沒見出來。下午之後,裡頭就安靜了,一點聲兒都沒了……”
安靜了……
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。
夢裡那開水澆燙的“刺啦”聲,鐵鏈拖拽的“嘩啦”聲,還有那不成調的嗬嗬聲,再次尖銳地刺入腦海。
不是夢!
至少,不全是!
我得進去!我必須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!
可這樣衝進去,無疑是自投羅網。
怎麼辦?怎麼辦?!
我腦子飛快地轉著,小翠看著我扭曲的臉色,嚇得又縮了縮脖子,帶著哭音小聲嘟囔:“祝兒……你、你彆惹事了……”
“小翠姐,鬼婆今天來了嗎?”
小翠咽了一口口水“來了,今早還發了好大的火,說是……說是今年輪到她家丫頭當祭品,她都快瘋了……”
鬼婆……女兒……祭品……
鬼婆,掌管著村裡“驗身”和部分祭祀儀軌的老太婆。
她年輕時也生過幾個孩子,都沒立住,直到快五十才得了這麼個老生女,是個癡傻的。
村裡人都說,那丫頭是鬼婆用邪法求來的,魂魄不全,所以才傻。
可鬼婆把她當眼珠子似的疼,誰碰跟誰急。
今年,竟然輪到她的心尖尖當祭品?
我猛地鬆開小翠,眼神銳利地盯住她:“你確定?真是鬼婆的女兒?”
小翠被我嚇得一哆嗦,連連點頭:“嗯!鬼婆今天早上,差點跟爹打起來……”
夠了。
我用力推了小翠一把,力道之大,讓她踉蹌了一下。
“快回去!鑽被窩裡,當從來沒看見過我!也彆跟你爹提半個字!”我的聲音低啞。
小翠看著我,胖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去了。
她嘴唇翕動了幾下,最終什麼也沒說,扭過頭,慌不擇路地跑回了回去。
我沒再看村長家那死寂的宅子。
轉過身,朝著村子另一頭跑去。
夜風刮過耳邊,帶著嗚咽。
我心裡隻有一個念頭:
鬼婆。
找到鬼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