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眶下有濃重的青黑,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,嘴唇乾燥起皮,整個人像是剛經曆了一場大病,或者……一場巨大的衝擊。
她看到我,幾乎是撲過來的,冰涼的手指緊緊抓住我的胳膊,力氣大得讓我疼得吸了口氣。
她的聲音嘶啞得厲害,帶著明顯的顫抖:“畫呢?!巫祝,你畫的那幅畫呢?!”
“在畫室,我帶你去看。”我反手拉住她冰涼的手腕,帶著她快步走向畫架。
那幅畫還在原處,被一塊舊布半蓋著。
我掀開蓋布,清晨微冷的光線照在畫布上,那陰森詭異的倉庫場景,
那對跪著的夫妻,那雨衣人的背影,還有那兩條被交換的、森白的脊椎,再一次赤裸裸地呈現在眼前。
蘇青的目光落在畫上的瞬間,她整個人劇烈地搖晃了一下,像是被無形的重錘擊中。
她猛地捂住嘴,喉嚨裡發出乾嘔的聲音,踉蹌著衝到牆邊的垃圾桶旁,再也控製不住,劇烈地嘔吐起來。
她吐得很厲害,仿佛要把膽汁都吐出來,瘦削的肩膀不住地聳動。
我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,隻能輕輕拍著她的背。
過了好一會兒,她才勉強止住,用我遞過去的紙巾擦了擦嘴,扶著牆壁慢慢直起身。
她的臉色更白了,眼神卻死死地釘在那幅畫上
她轉過頭,抓住我的肩膀,聲音依舊嘶啞,卻帶著一種逼問的力量:“巫祝……你告訴我……為什麼?為什麼你能畫出這幅畫?!每一個細節……連他們跪著的角度,地上水漬的形狀,還有……還有那種‘換骨’的……你怎麼可能知道?!”
我迎著她的目緩慢地回答:“我做夢夢見的。就在前天晚上,雨下得很大的那個晚上。每一個畫麵,就像……就像我真的站在那裡看著一樣。”
“做夢……”蘇青喃喃地重複著這兩個字。
她鬆開了抓著我肩膀的手,像是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,背靠著冰冷的牆壁,緩緩滑坐在地上,雙手插進頭發裡,發出了一聲壓抑的歎息。
畫室裡一片死寂,隻有我們兩人粗重不一的呼吸聲。
過了很久,久到我以為蘇青不會再說話,她才抬起頭,眼睛通紅,聲音低沉得可怕:
“昨天晚上……城南舊工業區,一個廢棄的紡織原料倉庫……發現了兩具屍體。一對中年夫妻……經過初步勘察和……和辨認……”
她頓了一下,喉嚨滾動,艱難地說,“就是你們前幾天臨時住過的那個‘悅來旅社’的老板和老板娘。”
我渾身一冷,雖然早有預感,但親耳從蘇青口中得到證實,那種感覺依舊像是被冰水澆透。
蘇青繼續說著:“死亡時間推斷在前天深夜到昨天淩晨。現場……凶手清理過,但基本格局……還有……”
她猛地又看向那幅畫,手指顫抖地指向畫中雨衣背影
“殺人手法……和你在夢裡看到的一模一樣!尤其是……‘換骨’這個關鍵細節,是絕對的偵查機密,除了極少數現場勘查人員和……和凶手本人,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!更不可能……畫得如此……精確!”
“你……”
蘇青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臉上
“你在夢裡,看到那個穿雨衣的人……長什麼樣子了嗎?任何特征?身高?體態?哪怕一點點?”
我痛苦地搖了搖頭,指向畫布上那個隻有背影的雨衣人。“沒有……隻有這個背影。他戴著兜帽,雨衣很大,看不清。身高……大概比你高一個頭多,肩膀很寬。動作……很穩,一點都不慌,像是……像是做過很多次一樣。”
我努力回憶著夢裡的感覺,“還有……他用的那兩把東西,不像是金屬,更像……骨頭或者石頭,彎彎的,很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