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將皇後區一棟僻靜的獨棟彆墅包裹得嚴嚴實實。
書房內,沒有開主燈,隻有一盞古董台燈在紅木書桌上投下一圈昏黃的光暈。
光線照亮了考究的雪茄剪,水晶煙灰缸,以及一雙正在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的手掌。
亨利·斯特林警長端坐在真皮座椅裡,整個人都隱藏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線上,隻有他那張陰鷙的臉,在明明滅滅的雪茄火光中若隱若現。
空氣中彌漫著昂貴古巴雪茄的醇厚香味,但這些都無法驅散他心頭那股越來越濃重的陰霾。
他在等人,或者說,在等一個電話,一個足以決定亨利接下來是該高枕無憂,還是該惶惶不可終日的電話。
就在幾個小時前,當喬治·邁克爾用那種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平靜地離開自己的辦公室後,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悸感便如附骨之疽,死死地纏上了他。
亨利不相信鬼神,他隻相信攥在手裡的權力和美金。
但在那一刻,他似乎真的感覺到,自己仿佛被某種不可名狀的的東西給盯上了。
這種感覺讓他坐立難安。
亨利知道,他必須做點什麼,必須主動出擊,將那個不可控的變數徹底扼殺在搖籃裡。
於是,他想到了雷吉·科爾。
那是一條因為兄弟慘死而陷入癲狂的瘋狗,一柄不需要思考、隻知道複仇的完美尖刀。
亨利將自己的計劃在腦海中又過了一遍,確認沒有任何疏漏。
為了防止意外,他安排了自己最信任的手下,找到了躲在酒吧裡用藥物麻痹自己的雷吉。
他還記得手下在電話裡描述的場景:
那個瘦小的男人縮在肮臟的床墊上,眼神渙散,身體因為戒斷反應而不停抽搐,嘴裡反複念叨著“魔鬼”和“金光”。
在亨利的示意下,本就精神不穩定的雷吉,被強行灌下了大半瓶烈酒,其餘人還“貼心”地為他提供了過量但不致死,能將一頭牛都徹底逼瘋的違禁藥物。
不僅如此,亨利的人還在雷吉耳邊不斷煽風點火,用最惡毒的語言挑撥他失去手足兄弟的痛苦,鼓吹著“血債血償”、“以眼還眼”的暴論。
最後,亨利的人“不經意”地將一張寫有喬治·邁克爾居住公寓詳細地址的紙條,塞進了雷吉的手中。
亨利甚至不需要親自出麵,就將這條瘋狗的鎖鏈解開,並親手為他指明了方向
就這樣,一個被仇恨、酒精和藥物徹底摧毀了理智的蠢貨,成為了亨利投石問路的探路石。
這個計劃堪稱一石二鳥。
如果喬治·邁克爾不敵,真的被徹底瘋狂的雷吉殺死了,那麼就說明那些關於“魔鬼”、“神明”的荒謬言論,都不過是瘋子的臆想。
亨利不僅能順理成章地除掉喬治這個礙事的家夥,還能將一切罪責都推到一個嗑藥過量的癮君子身上,完美脫身。
而若是喬治反殺了雷吉……
亨利深吸了一口雪茄,吐出的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。
那就意味著,要麼這個小子的狗屎運好到了極點。
要麼……
他真的被某種超乎常人想象的未知力量所眷顧。
那將是亨利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。
這意味著他所麵對的,不再是一個可以用權勢和暴力輕易碾死的螻蟻,而是一個潛藏在陰影中,隨時可能用他無法理解的方式,對自己發起致命一擊的幽靈。
當然,一切的定論,都要根據最終的實際情況來判斷。
亨利的手指在光滑的紅木書桌上,一下一下地敲擊著,發出“噠、噠、噠”的清脆聲響,就像是催命的鐘擺,敲擊在他焦躁的心弦上。
終於,那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。
亨利猛地掐滅了雪茄,深吸一口氣,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而威嚴,然後接起了電話。
電話那頭,是他安插在現場附近的心腹。
“長官,雷吉·科爾死了。”
心腹的聲音很沉穩,但亨利依然能從中聽出一絲壓抑不住的震驚。
“死因是槍傷。莫桑比克射擊法,三槍斃命。根據現場勘察和對喬治·邁克爾的初步問詢,他毫發無傷。”
亨利握著電話的手,猛地收緊。
“繼續說。”
“是。”
心腹彙報道,
“根據報警的其他住客描述,喬治居住的公寓內爆發了一場極其短暫的戰鬥,前後隻聽到了三聲槍響,間隔很短。”
“我們的人第一時間趕到現場,發現打鬥痕跡並不明顯。雷吉·科爾倒在客廳中央,一擊斃命。而喬治·邁克爾……他冷靜得不像話。”
“冷靜?”
亨利追問道。
“是的,長官。冷靜得可怕。就像是踩死了一隻蟑螂一樣。”
“他條理清晰地陳述了自己作為休假警員,遭遇歹徒持刀入室搶劫,被迫正當防衛的全部過程。”
“說辭天衣無縫,現場的證據也完全支持他的說法。喬治就像是……提前預料到會有人來一樣。或者說,他單純是身手敏捷。”
耐心地聽著話筒裡下屬的報告,亨利的眼神愈發冰冷。
那股盤踞在他心頭的寒意,此刻徹底化作了殘酷的現實。
事情果然朝著最壞、也是他最不願意相信的方向發展了。
一個剛剛經曆過生死搏殺的人,一個親手擊斃了入室歹徒的人,怎麼可能冷靜到這種地步?
那根本不是一個剛從警校畢業沒多久的新人巡警該有的心理素質!
再加上馬庫斯那匪夷所思的“意外”死亡……
雖說還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東西改變了喬治·邁克爾,但有一點已經毋庸置疑。
這個年輕人,已經變成了一個極度危險的存在。
而隨著馬庫斯、雷吉兄弟的死亡,下一個目標會是誰?
亨利·斯特林用腳趾頭想都知道,絕對就是自己!
想到這裡,亨利不由得咬牙切齒,握著話筒的手背上青筋暴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