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亮,城南的粥棚就支起來了。巴刀魚蹲在灶台前,往灶膛裡添了把柴。火苗“劈啪”一聲跳起來,濺出幾點火星,落在他的圍裙上。圍裙邊角的焦痕,在火光中像塊塊燒焦的蝴蝶。
“主廚,”酸菜湯掀開粥鍋的蓋子,白氣“呼”地冒出來,糊了她一臉,“該添水了。”
巴刀魚接過木勺,從旁邊的水桶裡舀了勺水,倒進鍋裡。水是井水,帶著股清甜味,一進鍋就和米香混在一起,飄出老遠。
娃娃魚蹲在灶台邊,指尖蘸著井水畫星圖。井水裡的星圖上,城南的位置有團星火,亮堂堂的,像顆小太陽。“星軌在變,”她輕聲說,“這裡的‘生氣’很旺。”
粥棚門口排起了長隊。有老人、有孩子、有背著書包的學生。他們手裡拿著碗,眼裡帶著笑。
“巴師傅!”一個老頭端著碗粥,顫巍巍地走到灶台前,“我……我能不能借點鹽?”
巴刀魚接過碗,往裡麵撒了把鹽:“拿去用。”
老頭笑著說:“謝謝。我老婆以前說,要幫幫走路的人。”
“巴師傅!”一個女人抱著孩子,站在門口,“我……我能不能在這兒煮點米湯?我孩子餓了……”
巴刀魚點頭:“行,用那邊的灶。”
女人抱著孩子,走到灶台邊,開始煮米湯。娃娃魚蹲在旁邊,看著火苗,輕聲說:“火不能滅。”
女人笑著說:“我知道。我男人以前說,隻要能燒火,就不是冷天。”
上午十點,粥棚裡坐滿了人。酸菜湯端著托盤,在桌椅間穿梭。娃娃魚蹲在灶台邊,看著火苗。火苗跳動著,照得她的臉暖烘烘的。
“巴師傅!來碗雜醬麵!”
“巴師傅!我要份土豆燉牛肉!”
“巴師傅!給我來個糖醋排骨!”
巴刀魚笑著擦汗:“好嘞!馬上就好!”
中午,客人漸漸散了。酸菜湯坐在長椅上,手裡拿著個冷饅頭,啃得哢嚓響。
“累不累?”娃娃魚問。
酸菜湯搖頭:“不累。我娘以前說,隻要能學廚,就不是苦日子。”
娃娃魚蹲在井台邊,指尖蘸著井水畫星圖。井水裡的星圖上,城南的位置那團星火更亮了,像顆小太陽。“星軌在變,”她輕聲說,“這裡的‘生氣’已經連成片了。”
巴刀魚看著灶膛裡的火苗,輕聲說:“是啊,隻要有人願意點,火就不會滅。”
下午,三個穿黑衣的男人走進粥棚。為首的男人手裡拿著張紙,臉上帶著冷笑:“誰是老板?”
巴刀魚站起來:“我是。”
男人晃了晃手裡的紙:“我是‘美食協會’的,來檢查你們的衛生許可證!”
巴刀魚皺眉:“衛生許可證?我們有啊。”
他從圍裙口袋裡掏出張紙,遞給男人。男人接過,看了看,皺眉:“過期了!得罰款!”
酸菜湯衝過來:“過期了?不可能!我們上個月剛辦的!”
男人冷笑:“我說過期就過期!趕緊交罰款,不然封了你們的店!”
巴刀魚盯著他:“你是‘食魘教’的人?”
男人愣了下:“什麼‘食魘教’?我是‘美食協會’的!”
巴刀魚從圍裙口袋裡掏出塊焦炭,扔過去:“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?”
男人躲過,焦炭掉在地上,火星濺到他的腳上。“哎喲!”他叫了聲,“這是啥?”
“灶底的火,”巴刀魚說,“是廢工廠裡,少年們用廢鐵拚成的灶眼裡燒出來的火。他們說,隻要能燒飯,就不是垃圾。”
男人盯著他,突然蹲在地上,哭出聲來:“我想起來了……我妹妹昨天走了……我昨天吃了怨氣菇,忘了給她燒飯……”
另一個穿黑衣的男人也蹲在地上,哭著說:“我想起來了……我昨天罵了我兒子,說他沒用……可他昨天還給我買了糖葫蘆……”
那些穿黑衣的人全蹲在地上,哭聲一片。巴刀魚看著他們,輕聲說:“灶底的光,不在多旺,不在多亮。在,有人願意為你點。”
粥棚裡的哭聲漸漸停了,黑衣人們摘下蒙臉的黑布,露出張張淚痕斑斑的臉。巴刀魚走到為首的人麵前,遞給他塊抹布:“擦擦臉,然後去把你們的怨氣菇全燒了。”
男人接過抹布,擦了擦臉,然後從懷裡掏出個火折子,走到灶膛前,把剩下的“怨氣菇”全倒進火裡,點著了。火苗竄起來,燒得那些蘑菇吱吱作響,冒出股黑煙,可黑煙裡卻飄著點點火星,像群螢火蟲,慢慢飄向天空。
傍晚,粥棚裡的燈亮堂堂的。巴刀魚坐在灶膛前,看著灶膛裡的火苗。火苗跳動著,照得他的臉暖烘烘的。
酸菜湯躺在長椅上,腳翹在灶台上:“主廚,明天去哪兒?”
巴刀魚沒說話,從圍裙口袋裡掏出塊焦炭。焦炭裡的火星還沒滅透,一粒一粒,像群睡著的螢火蟲。
“哪兒有黑窟窿,咱們就去哪兒。”他說。
娃娃魚蹲在井台邊,指尖蘸著井水畫星圖。井水裡的星圖上,城市的每個角落,都有星火在跳動。那些星火,連成一片,像張發光的網,罩著整個城市。網中央,“刀魚小灶”的鎮灶發出最亮的光,像顆源星,照亮整個夜空。
她輕聲說:“星軌在變。灶底的光,已經成了火種。隻要有人願意點,就能燎原。”
巴刀魚看著灶膛裡的火苗,輕聲說:“是啊,隻要有人願意點,火就不會滅。”
夜風從窗外吹進來,帶著飯菜的香氣。灶膛裡的光,跳動得更旺了。
夜色漸深,粥棚裡的喧囂散儘,隻剩灶膛裡未熄的炭火偶爾爆出輕響。巴刀魚將最後一點雜醬麵倒進碗裡,麵湯早已涼透,但他吃得很慢,仿佛在咀嚼白日裡那些未儘的言語。酸菜湯躺在長椅上,腳翹在灶台上,手裡把玩著一塊焦炭,火星在她指間明明滅滅。
“主廚,”她忽然開口,聲音裡帶著一絲倦意,“你說那些人,明天還會來嗎?”
巴刀魚沒抬頭,用筷子撥了撥碗底的殘湯:“會。隻要怨氣還在,他們就會來。”
娃娃魚蹲在井台邊,指尖蘸著井水,畫著明日的星圖。水痕蜿蜒,勾連起城南、城北、城郊的光點,像串剛穿好的糖葫蘆。“星軌在變,”她輕聲說,“火種連成片了,但怨氣的根還沒斷。”
巴刀魚放下碗,走到井台邊。井水裡的星圖上,城南的星火明亮,可邊緣處仍有幾處暗斑,像被墨汁浸染的宣紙。“根在哪兒?”他問。
娃娃魚的指尖停在一處暗斑上:“城西的舊菜市場。那裡有座廢棄的冷庫,怨氣菇的孢子藏在冰霜裡,化不開。”
酸菜湯“騰”地坐起來:“明天去那兒?”
巴刀魚看著灶膛裡最後一粒火星熄滅,輕聲說:“明天,去化霜。”
夜風從粥棚的縫隙裡鑽進來,帶著股鐵鏽和灰燼的味道。巴刀魚坐在井台邊,手裡拿著塊焦炭,輕輕摩挲著。焦炭裡的火星明明滅滅,映得他的手指忽明忽暗。他想起父親說過的話:“灶底的光,不在多旺,不在多亮。在,有人願意為你點。”
遠處傳來幾聲犬吠,夾雜著夜歸人的腳步聲。巴刀魚知道,明天還會有新的黑窟窿,還會有新的怨氣。但隻要有人願意點,灶底的光就不會滅。
“主廚,”酸菜湯躺在長椅上,腳翹在灶台上,“明天帶我去砍冷庫的門。”
巴刀魚沒說話,從圍裙口袋裡掏出塊焦炭。焦炭裡的火星還沒滅透,一粒一粒,像群睡著的螢火蟲。
“哪兒有黑窟窿,咱們就去哪兒。”他說。
娃娃魚蹲在井台邊,指尖蘸著井水畫星圖。井水裡的星圖上,城市的每個角落,都有星火在跳動。那些星火,連成一片,像張發光的網,罩著整個城市。
她輕聲說:“星軌在變。灶底的光,已經成了火種。隻要有人願意點,就能燎原。”
巴刀魚看著灶膛裡的火苗,輕聲說:“是啊,隻要有人願意點,火就不會滅。”
夜風從窗外吹進來,帶著飯菜的香氣。灶膛裡的光,跳動得更旺了。
晨光微亮時,城西舊菜市場的鐵門發出“吱呀”一聲響。巴刀魚推開門,鏽蝕的鐵片掉在地上,濺起一小團灰塵。酸菜湯扛著鐵鏟跟在後麵,娃娃魚蹲在門檻上,指尖蘸著井水畫星圖。井水裡的星圖上,冷庫的位置有團黑影,像塊凍僵的墨汁。
“主廚,”酸菜湯踢了踢腳邊的碎玻璃,“怨氣菇的孢子真能藏在冰裡?”
巴刀魚沒說話,走到冷庫門前。鐵門上結著層白霜,摸上去刺骨地冷。他從圍裙口袋裡掏出塊焦炭,貼在門上。焦炭裡的火星慢慢融化了白霜,露出底下鏽蝕的鎖孔。
“怨氣菇的孢子怕熱,”他說,“所以躲在冰裡。可冰化了,孢子就會跑出來。”
娃娃魚蹲在門邊,指尖蘸著井水畫了道符。符是透明的,可畫完後,鐵門上卻泛起層金光,像抹了層蜂蜜。“符能困住孢子,”她輕聲說,“但隻能困一炷香的時間。”
酸菜湯從圍裙裡掏出把斧頭:“我來劈門。”
巴刀魚搖頭:“斧頭會震碎冰霜,孢子會跑得更快。得用火。”
他從灶膛裡拿出塊焦炭,吹了吹,火星跳起來,落在鐵門的白霜上。“滋——”白霜化了,露出底下鏽蝕的鐵皮。鐵皮上刻著些符咒,是“食魘教”的標記——扭曲的蘑菇形狀,像群蜷縮的蟲子。
“怨氣菇的符咒,”娃娃魚指著那些扭曲的線條,“用怨氣畫的,能吸人的生氣。”
巴刀魚用焦炭在符咒上畫了道叉。焦炭裡的火星順著叉痕蔓延,像群紅色的螞蟻,慢慢啃食著符咒。符咒發出“吱吱”的聲音,冒出股黑煙,可黑煙裡卻飄著點點火星,像群螢火蟲,慢慢飄向天空。
“符咒破了,”娃娃魚說,“孢子要出來了。”
鐵門“吱呀”一聲開了。冷氣撲麵而來,帶著股甜腥味,像摸了塊爛肉。酸菜湯打了個哆嗦:“主廚,這裡麵比冰窟還冷。”
巴刀魚走進冷庫,焦炭裡的火星照亮了裡麵的景象。冷庫不大,隻有四張桌子,桌上堆著些凍肉,肉上長滿了紫黑色的蘑菇——是“怨氣菇”,傘蓋上結著層白霜,像塊塊凍僵的爛肉。
“孢子就在蘑菇裡,”巴刀魚說,“得燒了。”
酸菜湯從灶膛裡拿出塊焦炭,扔向桌上的蘑菇。焦炭砸在蘑菇上,火星濺到白霜上,“滋滋”作響。白霜慢慢融化,露出底下紫黑色的傘蓋。傘蓋裡飄出些黑煙,像群看不見的蟲子,往巴刀魚的鼻子裡鑽。
“主廚,小心!”酸菜湯喊。
巴刀魚捂住鼻子,從圍裙口袋裡掏出塊抹布,捂在臉上。“怨氣菇的孢子,”他說,“吸了會讓人發瘋。”
娃娃魚蹲在門口,指尖蘸著井水畫了道符。符是透明的,可畫完後,門口卻泛起層金光,像道透明的牆。“符能擋住孢子,”她輕聲說,“但隻能擋一炷香的時間。”
黑煙越來越多,像群看不見的狼,在冷庫裡亂竄。巴刀魚盯著桌上的蘑菇,想起父親說過的話:“灶底的光,不在多旺,不在多亮。在,有人願意為你點。”
他從灶膛裡拿出塊焦炭,吹了吹,火星跳起來,落在桌上的蘑菇上。“滋——”蘑菇裡的黑煙更濃了,像口煮沸的墨汁。黑煙裡飄著些東西:有撕碎的紙錢,有帶血的指甲,還有些說不清道明的碎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