頤年堂,孫氏從噩夢中驚醒,滿頭大汗地朝搖籃看去,那裡卻空蕩蕩的,不見孫女呦呦的身影。
她眉頭一蹙,轉身走進隔間,見小榻上的馬奶婆胸口起伏,睡得正香。心中頓時一咯噔,暗叫不好。
香瓜和桃子不會照顧嬰孩,不可能獨自把搖籃挪到外麵。
馬奶婆倒是帶丫頭片子到院子裡曬過兩回太陽,但以她的性格不會連通稟一聲都不曾,就擅自做主的。
孫氏大叫起來:“甜瓜、桃子,死丫頭,上哪去了?”
她嗓門大,馬奶婆被嚷得立時清醒過來,坐起來問孫氏:“老夫人,怎麼了?”
“搖籃和姐兒都不見了。”
孫氏說完,跨出隔間,扯著嗓門喊人。
甜瓜和桃子相繼從後麵跑出來,喘著氣應和:“老夫人,我在呢。”
孫氏問:“姐兒呢?”
桃子一驚,“小姐不是在屋裡嗎?”
孫氏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,幾乎是吼道:“搖籃和姐兒都不見了。”
香瓜想起一事,結結巴巴說:“我先前看到少爺和有喜鬼鬼祟祟的在庭院裡走動……”
她的話還沒說完,孫氏便已旋身衝進東廂。甜瓜不知所措,馬奶婆忙拉著她跟上去。
東廂沒人,孫氏眼前一黑。她撐著桌角,勉強站立著,喊道:“快去問問後門看門的,見著哥兒帶呦呦出去沒有?”
後門就在頤年堂院牆旁邊,是一道小門,穿過走廊就到了。
孫氏往那邊走著,正好撞見提著裙子衝回來的桃子,她氣都來不及喘勻就說:“少爺一刻鐘前和有喜一起出去了。看後門的阿方說,有喜手裡提著一隻籃子。”
原來,孫氏去東廂的時候,桃子已經機靈地前往後門,詢問看門的小廝,少爺有沒有出去過。但凡江景行出門,肯定是走後門,不會走前麵。
小廝不敢檢查少爺拿著什麼東西出門,故而,他不知道籃子裡麵有什麼。
孫氏心裡撲通亂跳,不過是強撐著才沒暈過去,就是這樣眼前也全是重影,根本看不清身邊幾人的麵目。
可她還是鎮定下來,吩咐道:“桃子,你讓人去請老爺回來,甜瓜往黃老孺人那裡走一趟,借些人手。馬奶婆把家裡的人都叫上,咱們先四處尋找哥兒。他人小腿短,應該不會走遠。”
孫氏說完,便一馬當先走進後巷。她和馬奶婆沿街敲門詢問,江景行年紀小,就算一直帶著有喜,平時家裡也是不許他離家太遠的。這裡還在縣衙高牆以內,安全無虞。
直到問完每一戶人家,都說沒見過江景行,她才開始往外走。走到路口,就見大榕樹下烏泱泱圍著一群人,街上反倒空蕩蕩的。
孫氏鬼使神差般停下來,輕拍前麵那人的肩膀,問道:“出什麼事了?”
這名看熱鬨的路人眼睛還在往裡擠呢,頭也不回地說:“似是有個剛滿月的嬰孩被強人搶走了。”
孫氏心裡霎時“咯噔”一聲,推開看熱鬨的人擠進去。
馬奶婆沒有她一般健壯的身體,想跟上卻被擠出來了。
孫氏擠到最前麵,便見大孫子全須全尾地站在那裡,有喜捂著肚子坐在地上,卻不見嬰孩的蹤影,更無孩童的啼哭聲。
唯有丫頭片子的搖籃,四分五裂掉在地上。旁邊的那塊月白棉布,還是她早上親手鋪進搖籃裡的。
那丫頭片子、那丫頭片子……
江景行指著被兩名村漢摁在地上的一男一女,大聲說:“他們是拐子,搶我妹妹。”
那高大的男人立刻反駁:“朗朗乾坤,哪個敢當街搶孩子。分明是衙內欺負我這傻妹妹,我看不過去才與你們起衝突。還望各位義士伸出援手,幫幫我們兄妹倆。”
女的……那假扮癡傻兒的十歲小姑娘咧嘴對圍觀之人笑,眼神並無焦距,口水從嘴角流出來。
圍觀者中有人喊:“你們先把人放開再說話。”
人人都有從眾心理,聽到最響亮的聲音,皆都附和。兩個村漢對視一眼,有些擔憂眾人真的衝上來,其中一人乾巴巴說:“他們真是搶孩子的歹人。”
高大男人立刻哭道:“你們和小衙內是一夥的,自然向著他說話……”
孫氏就是這時衝上去的,她抓住江景行的肩膀,問道:“搶你妹妹的人往哪個方向去了?”
現在追也許還來得及。
江景行被她臉上的猙獰之色嚇住,訥訥道:“奶……奶奶……”
孫氏喝道:“你說啊。”
有喜抱起腳邊的背簍,遞到孫氏麵前,說道:“小姐在這兒。”
背簍是用竹篾編成的,雖然看起來粗陋,卻特彆密實,而且沒有毛刺。底下墊著一塊花布,玩家小姐就躺在裡麵,她一直睜著眼睛在聽外麵的動靜,看到孫氏並不驚訝,表情卻是切換自如。
她嘴巴一癟,“哇哇哇”地哭出聲來。
孫氏連忙從背簍中抱起玩家小姐,貼著心口摟在懷中,口中喊道:“姐兒、奶奶的姐兒喲,我的呦呦,奶奶心肝。幸好你沒事,否則奶奶也不活了。”
玩家小姐哭三下停一聲,她已經滿月,輕易不會像之前一樣大哭到閉氣,此時的情況特殊,為謹慎起見,她還是決定改變一下哭的方式,避免再添亂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