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縣令所料沒錯。
若他直接詢問玩家小姐,就能比第一個闖進縣東李繡娘家的楊捕頭更早知道結果。今夜就不必徹夜無眠,以待案情進展了。
不過,這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躺在新搖籃裡,昏昏欲睡的玩家小姐想起上周目的經曆。
那一年她十歲,人稱“百變四郎”的人販子又一次在翠溪縣作案。他盯上的是玩家小姐的表妹,也就是錢家的一位小姐。
同樣是易容作案,差不離的手段。
先支走目標身邊的人,再動手。
那次被支走的是玩家小姐,她又不是真的十歲孩童,沒少被現代社會的各種詐騙信息轟炸,覺得不對,折返回來。
“百變四郎”和她身邊的健仆動手時,不慎落下三角黃符。
玩家小姐的推理和黃縣令的那一通大差不差,順黃符主人的藤摸到“百變四郎”的瓜,可以說是輕而易舉。
黃符主人很好打聽,
她姓李,在繡坊工作,技藝超群。其人並非人販子的同夥,她並不知道嫁的遊商丈夫做著什麼樣的勾當,因害怕丈夫常年在外對她的感情變淡,便在萬安寺求得姻緣符,用本地流傳的方法,將丈夫的容貌和自身的期望繡在薄如蟬翼的布料上,秘密藏在符中。
此賊是一個相當大膽的人,對自己的易容術極為自信,並篤信“燈下黑”的道理,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。
為了創造安全屋,他在輾轉之地都會以各種身份娶妻納妾,李繡娘就是其中之一。
妻子求的平安符,隨身佩戴是應有之禮。他哪知道,黃符之中還大有文章。
若是知曉,他也不敢佩戴了。
掉落之後,更不會不當回事,繼續在翠溪縣滯留。
此時此刻,“百變四郎”正在家中,與李繡娘共敘相思。他今日出門,借口盤點所賺銀錢,特地帶回上等珍珠項鏈送給李繡娘。
兩人久彆重逢,自是柔情蜜意不提,李繡娘隻覺得一桌子酒菜都是甜滋滋的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
門外響起打雷一般的敲門聲,李繡娘出聲問:“哪個在外頭?”
話音未落,房門被一腳踢開,數十名衙役蜂擁進來,眼睛在屋裡一掃,個個如餓極的猛虎下山,撲向坐在李繡娘身旁的男人。
這人與繡像雖非一模一樣,但已是神似。
男子心中“咯噔”一聲,麵上卻是一臉正氣凜然,起身往外衝去,大喊道:“你等私闖民宅,難道是官匪不成?”
楊捕頭冷哼一聲說:“賊喊捉賊,難道今日在縣衙旁強搶嬰孩的不是你嗎?同夥已經下獄,我等來接你與他們團聚。”
打在男子臉上的每一拳都足有十成力道,誰也不會對人販子手下留情。
數息後,楊捕頭將其反剪雙手,按在地上。離得最近的衙役連忙給他套上枷鎖,他赤紅雙眼盯著不速之客們,驚懼之下依舊難掩滿腔困惑,捶地問道:“你們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?”
眾衙役皆放聲大笑,無人為他解惑。
此賊憑借安全屋躲過從前的很多次搜捕,騙取多顆芳心。最後被李繡娘所騙,栽在一枚黃符之上,也算不冤。
夜色儘散,東窗微白。
一夜過去,縣衙但凡消息靈通一點的,都知曉逃走的老太太、人販子中的賊首被抓住了。
“這麼狡詐的賊人,幸虧沒被他逃掉。不然,天曉得還有多少人家要遭殃,承受失子之痛。”
黃老孺人自然有第一手消息。她指甲修剪得平整圓潤,愛憐不已地撫摸玩家小姐的頭發,不怕刮傷孩子柔嫩的皮膚。隻有觸碰到孩子,心中的後怕之意才能稍微減輕一些。
孫氏說:“萬幸一幫娃子都沒事。”
黃老孺人說:“的確是萬幸。首賊下獄,侏儒賊人不再咬緊牙關,死不鬆口。說來也奇怪,二人竟爭相交代罪行……”
玩家小姐心想:一點也不奇怪,隻需一點審訊技巧就能達到這一結果。經常坐牢的都知道,檢舉揭發他人可以立功,可以從輕或減輕處罰。
當然,古代審案並不講文明,不會因你配合就把淩遲處死改為砍頭示眾。可大刑伺候之下,僅侏儒一人時他能扛住,可首賊同樣入獄,他自然會疑心對方扛不住,自身多受無謂的苦楚。
反之,首賊也一樣。
自然都會交代。
黃老孺人說:“這一夥惡徒有十多人,各有絕技。首賊人稱‘百變四郎’,擁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術,哪怕團夥內部的人都未見過他的真容。另一個被抓住傻子姑娘,其實是侏儒,已經有三十多歲,外號‘矮腳龜’。
“另有‘鑽地鼠馬五’擅長打地洞,接應同夥。還有一個擅長用藥的‘迷心娘’,配置的迷藥可以讓人昏迷多日……這夥人在嘉陵府境內流竄,拐帶孩童婦女,屢屢犯案,專拐帶長得好看的孩子。故而不少鄉紳、豪商、讀書人家的哥兒姐兒遭殃,連官眷也敢下手。”
“那矮腳龜專扮作小姑娘,自賣自身到看中的人家為奴為婢,再下手拐人,故而無往不利。”
孫氏驚呼連連,屋裡的丫鬟個個聽得入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