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終於還是過去了。
但盤龍山莊的黎明,卻比深夜更加冰冷,更加壓抑。
冷清秋一夜未眠。
她就那麼睜著眼,躺在客房冰冷的床上,一直到窗外透進第一縷灰白色的晨光。
她緩緩坐起身,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,赤著腳,走下了樓。
客廳裡,那群醫療專家一個個頂著濃重的黑眼圈,麵如土色,連坐都不敢坐,隻能像標槍一樣筆直地站著。
房間裡唯一的聲音,來自於葉知秋床頭那些生命維持設備發出的,微弱而規律的“滴滴”聲。
每一聲,都像是在為那個女人的生命倒計時。
而龍飛揚,就坐在床邊。
他維持著和昨晚一模一樣的姿勢,握著葉知秋的手,仿佛已經坐成了一尊雕像。
冷清秋的出現,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
她就像一縷透明的空氣,飄進了廚房,從冰箱裡拿出一瓶水,機械地喝著。
就在這時,彆墅的門鈴響了。
楊小安立刻去開了門。
門外,站著一隊穿著黑色製服的人,為首的是一位氣質優雅的中年女性,她身後的人,則小心翼翼地捧著幾個巨大的禮盒。
“楊先生,我們是‘聖菲蘭’高級定製,奉命為冷小姐送來婚紗和禮服。”
中年女性的聲音恭敬而謹慎,她能感覺到這座彆墅裡那股讓人窒息的氣氛。
楊小安側身讓他們進來。
“飛揚哥,婚紗送到了。”他低聲報告。
龍飛揚終於有了反應。
但他沒有回頭,甚至沒有將視線從葉知秋的臉上移開分毫。
“帶她去。”
“試穿,化妝。”
“我不希望明天在任何細節上出差錯。”
他的聲音,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。
“是。”
楊小安轉身,走向廚房,看著那個失魂落魄的背影。
“冷小姐,請吧。”
冷清秋沒有動,也沒有說話。
楊小安歎了口氣,語氣放緩了一些:“冷秘書,這是飛揚哥的命令。你我都違抗不了……”
許久。
冷清秋放下了水瓶,轉過身,麵無表情地跟著那群設計師,走上了二樓的衣帽間。
她被按在鏡子前。
冰冷的化妝品,一點點覆蓋了她蒼白的臉。
華美到極致的鑽石婚紗,一層層穿在了她的身上。
她全程一言不發,任由那些人擺布,像一個沒有生命的精致人偶。
一個小時後。
當衣帽間的門再次打開時,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。
那是一副足以讓天地都為之失色的畫麵。
女子身著綴滿了碎鑽的純白婚紗,長長的裙擺鋪在地上,宛如盛開的雪蓮。那張原本就清麗絕倫的臉,在精致妝容的點綴下,更是美得驚心動魄。
隻是,那雙本該充滿幸福與憧憬的眸子,卻是一片空洞的死寂。
絕美的,冰冷的,沒有靈魂的新娘。
她一步步走下樓梯。
客廳裡的醫療專家們,都看呆了。
楊小安的眼中,也閃過一抹複雜難明的光。
冷清秋停在客廳中央,她緩緩地,抬起頭,看向了床邊的那個男人。
她希望看到他的一絲反應。
震驚,欣賞,哪怕是厭惡。
任何情緒都好。
然而,沒有。
龍飛揚甚至沒有朝她這個方向看一眼。
他隻是感受到了房間裡突然的安靜,然後,用那毫無波瀾的聲音,問了一句。
“合身嗎?”
這三個字,像三根最鋒利的冰錐,狠狠刺進了冷清秋的心臟。
她身體輕輕一顫。
“……合身。”
她聽到自己用同樣空洞的聲音回答。
“好。”
龍飛揚吐出一個字。
“脫下來。”
“明天,準時穿上。”
說完,他便再次將全部心神,都投入到了那個昏迷不醒的女人身上,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。
極致的羞辱。
極致的漠然。
冷清秋的心,在這一刻,徹底死去。
她轉過身,準備上樓,將這身可笑的婚紗脫掉。
就在這時,彆墅外,又傳來一陣刺耳的刹車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