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,終於亮透了。
蘇城的黎明,帶著一絲潮濕的涼意,卻無法驅散盤龍山莊內那令人窒息的死氣。
最後的幾個小時。
葉知秋的生命體征,已經微弱到了一個臨界點。
儀器上的曲線,幾乎快要拉成一條直線。
那群醫療專家,已經徹底絕望,一個個麵如死灰,汗水浸透了白大褂,卻連擦一下都不敢。
冷清秋從樓上走了下來。
她已經換上了那件華美絕倫的婚紗,化好了精致到完美的妝容。
她每走一步,裙擺深處,那把名為“弑神”的冰冷凶器,就隨著她的動作,輕輕碰撞著她的大腿。
那是一種冰冷帶著死亡氣息的觸感。
也是一種讓她感到前所未有心安的觸感。
客廳裡,龍飛揚緩緩站起了身。
他一夜未動,仿佛與黑夜融為了一體。
此刻,他終於將視線,從葉知秋的臉上,移開。
他看向了冷清秋。
那雙灰白色的眸子,依舊是那樣的空洞,那樣的毫無波瀾。
他審視著她,從頭到腳,像是在檢查一件即將派上用場的工具,是否完好無損。
本來,他對冷清秋有一種莫名的好感。
還給她治療過,曖昧不斷。
但在夢辰最關鍵最需要她的時候,她卻拋下陳夢辰,僅憑這一點,龍飛揚就開始對她態度大變!
“時間到了。”
收起思緒,輕輕吐出三個字。
然後,龍飛揚轉身,大步向外走去。
甚至沒有說一句“走吧”。
仿佛他就那麼篤定,她一定會跟上。
冷清秋站在原地,看著他的背影,又看了一眼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女人。
她的臉上,沒有任何表情。
她提起綴滿鑽石的裙擺,邁開腳步,跟了上去。
……
君悅酒店。
蘇城最頂級的六星級酒店。
今天,這裡本該是全城矚目的焦點,一場豪門聯姻的盛大舞台。
然而,當龍飛揚的車隊緩緩駛近時,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。
沒有紅毯。
沒有鮮花。
沒有彩帶。
酒店門口,巨大的拱門上,掛著的不是喜慶的紅色綢花,而是一朵朵碩大無比的,用白紙紮成的花球。
兩邊,掛著一副黑底白字的挽聯。
上聯:金童玉女赴黃泉。
下聯:天造地設一對鬼。
橫批:永結陰婚。
酒店大堂裡,循環播放的不是婚禮進行曲,而是淒厲哀婉的嗩呐哀樂。
數十名記者扛著長槍短炮,早已等候在此,閃光燈像是瘋了一樣,對著剛下車的龍飛揚和冷清秋一通狂閃。
“龍先生!請問您對這場‘葬禮’還滿意嗎?”
“冷小姐!作為新娘,在自己的葬禮上結婚,是什麼感受?”
“聽說慕容家和江南商會為您準備了厚禮,請問您期待嗎?”
刺耳的提問,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惡意與嘲諷。
酒店門口,年過七十的慕容南,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,拄著拐杖,站在最前方。
他的身後,是金陵王家的王承業,以及江南地區七八位頂級豪門的話事人。
他們每個人的臉上,都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與殘忍。
“龍先生,歡迎光臨。”
慕容南用拐杖敲了敲地麵,聲音洪亮,傳遍全場。
“我們江南商會,為你準備的這場彆開生麵的婚禮,你可還喜歡?”
他說著,側過身,指向旁邊。
隻見八個穿著白色孝服的壯漢,抬著一口巨大的,用上等金絲楠木打造的棺材,敲鑼打鼓地走了過來。
那棺材漆黑油亮,在陽光下散發著一股不祥的光。
“哈哈哈!”
金陵王家的家主王承業,放聲大笑。
他指著那口棺材,對著龍飛揚喊道:“龍飛揚!這是我王家送給你的第一份賀禮!”
“知道你命不久矣,我特地為你準備了這口上好的棺材,免得你暴屍荒野,被野狗啃了!”
“你現在就躺進去,我們也好送你上路啊!”
話音落下,全場一片哄笑。
那些江南大佬們,一個個都露出了快意的神色。
他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!
當著全蘇城,乃至全天下的麵,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,狠狠地踩進泥裡!讓他成為一個天大的笑話!
冷清秋穿著婚紗,站在龍飛揚的身邊,像一尊絕美的冰雕。
她看著眼前這荒誕而惡毒的一幕,感受著裙擺下那把手槍的輪廓。
她的心,沒有絲毫波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