湛台書院荀退之,這兩個名字就足矣讓人望而卻步。
天下學府之首中被譽為當世準聖的大儒,對上這樣的人,即便是全盛之時的姬青嶼也會覺得相當棘手,更何況如今這抱恙之軀,強弩之末。
“三關”餘韻之下,姬青嶼連操持真氣都很難做到,如今的她很可能都打不過陸清遠,若此刻對著這位當世大儒,那就唯有身隕的一個下場。
來的真不是時候!
姬青嶼牙關都咬緊了,方才明明感覺到清兒越來越近的氣息,再有那麼片晌…若是再有那麼片晌就好了!
這一回是生死相依,她也知道多半走不回去了,若陸清遠膽子大,隨他任性一下未嘗不可…
可偏偏這時候哪裡跑來的做題家!
陸清遠停下腳步,這個名字自己當然也聽過,他輕輕放下師尊,心頭才起的幾分僥幸這會兒是全澆滅了。
誰曾想人家能在此等候,剛辭彆銜霜君,還鬨得似乎不太愉快,這會兒靠誰來馳援?
貴妃娘娘?她方才就說過外麵的事管不著。
自己?這三兩下的還是算了吧…就算是把師姐丟出來跟自己過招都打不過啊…
更何況是麵對這樣的大儒,彆說五境,十境也是螳臂當車。
陸清遠終於看見了這深林儘頭的那大小兩位讀書人,他們身著儒衫,頭頂儒冠,年輕的抱著兩卷書,那白發蒼蒼的則扶起兩袖清風。
姬青嶼轉眼間便沒了方才的嬌弱,若非她如今氣息儘顯頹勢,那便依舊是魔焰滔天的尊座。
她將靈覺外放,試圖傾吞整座山野,隻可惜隻能覆蓋身前一片,確認不遠處那兩人的位置後,這位宗主才是緩緩開口道:
“未曾想荀先生都能被請動來趁火打劫,朝廷答應給你什麼?《玄天寶鑒》殘頁還是《萬化書》?”
荀退之身邊的那年輕儒生似乎是想說些什麼,卻被他打斷了,荀退之再是出言勸阻道:
“尊駕莫怪,老朽也不想做這種事,陛下親自下的手諭,老朽豈敢抗旨不從?煩請姬宗主束手就擒,莫要受及苦楚。”
“笑話。”姬青嶼眉頭輕擰,“想我姬青嶼引頸受戮?做夢!本座即便抱恙,那也未必不能叫你吃些苦頭!”
她話剛說完,手中已浮現出那柄長劍,陸清遠想攔一下,沒攔下來。
“既如此…”荀退之歎了口氣,“老朽多有得罪。”
這位老儒的手中驟然顯現出一篇長卷。
自是洞天之中出來後,陸清遠的“通竅”便得到了提升,他能通過望氣大概判斷得出師尊如今所受的傷有多重。
真氣受及牽連,強行動用那必然是牽一發而動全身,將會對道軀產生不可逆的損傷。
但她心意已決,手中那柄漆黑長劍泛著幽幽的光,握著劍柄的掌心滲出血珠,這柄劍是“叩玉京”,當年姬青嶼年輕時大破二十四劍閣從中得來,距今已有許多年。
她忽然回眸對著陸清遠莞爾一笑:
“本座才不管你是誰…下山之後,‘叩玉京’歸你所有,此局為本座而來,你若有身份記得展露出來,彆被你們自己人傷了。”
“為師還是覺得去拜謝鶴衣的山門合適,你若念得這麼些時日的師徒情,那可得記得將來要替為師報仇。”
雖然姬青嶼還是沒能睜開雙眸,但這一笑依舊美得令人肝膽欲裂。
陸清遠下意識想上前,卻發覺自己身前已多了道薄薄的壁障。
那老儒生手中的書卷已然翻飛而起,白紙上開始落墨…陸清遠懷裡那枚刻著“清”字的玉墜也開始綻起光華。
適時,山風大作,一抹劍意從後山奔湧而至,“砰——”的一聲,陸清遠看著眼前的屏障碎裂,一時間天地寂靜。
就連那枚玉墜也漸漸黯淡了下來。
在場數人的目光皆落在那橫插山腰的那柄劍上,柄如玉,刃覆霜,不夜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