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從小跟在她身後,怯生生喊小姑的孩子;那個發誓要掙大錢,讓她過上好日子的少年;那個剛剛還信誓旦旦,說自己比走平地還穩當的徐一鳴……
都沒了。
被這片吃人的海,一口吞了。
她甚至沒有哭出聲,一種瘋狂的念頭爬上心頭。
下去。
下去陪他。
黃泉路上,姑陪你一起走,你就不孤單了。
她踉蹌著站起身,麻木地朝那深淵般的懸崖邊緣挪動腳步。
然而,就在她一隻腳即將踏空的瞬間,巨浪轟然退去!
洶湧的白色泡沫褪儘,露出了黑色岩壁。
以及……
一個黑點。
陳美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用力地揉了揉,再次定睛看去。
是徐一鳴!
他還活著!他就掛在那根尼龍繩上,整個人緊緊地貼在岩壁上!
“一鳴——!!!”
下方那個渺小的身影動了動,似乎聽到了她的呼喚。
片刻後,徐一鳴清晰的聲音逆著風飄了上來。
“小姑……我沒事……咳咳……”
聲音裡夾雜著劇烈的咳嗽,顯然是嗆了不少水。
“沒事就快上來!你個小王八蛋!你想嚇死我啊!快給我上來!”陳美清又哭又罵,雙腿一軟,癱坐在了地上。
“馬上!馬上就上!”
徐一鳴在下麵應著,可人卻沒有動。
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,剛才那一下,若非他身體素質遠超常人,死死抓住了岩縫,恐怕真就被那股巨力給撕扯下去了。
但此刻,他的目光卻被另一件東西牢牢吸住了。
剛才巨浪拍擊,衝刷掉了他麵前那道裂縫外的所有雜物。
裂縫深處那抹深紫色的幽光,此刻完全暴露了出來。
那東西,通體深紫,形狀酷似一根根緊緊並攏的嬰兒手指,指尖上還鑲嵌著幾片灰白色的殼狀物,整體看上去,就像一隻從地獄裡伸出的、祈求蒼天的鬼手。
海佛手!
!這玩意兒他隻在海鮮圖鑒上見過,是藤壺裡最頂級的品種,因為生長環境極其苛刻,產量稀少,價格是普通藤壺的好幾倍,甚至十幾倍!
發財了!小姑!這下真發財了!
他根本顧不上還趴在上麵的陳美清撕心裂肺的哭喊,從腰間摸索著抽出了一把更小的剔骨刀。
“一鳴!你還在磨蹭什麼?!給我滾上來!”
“小姑!寶貝!我看到寶貝了!就幾下!就幾下!”他興奮地大吼。
鏟刀太大,根本伸不進這刁鑽的岩縫。
他隻能用小刀一點點地撬動海佛手的根部。這東西紮根極深,比石頭還硬。
他每用一分力,腳下剛剛退去的浪濤就卷土重來,一波接一波地狠狠砸在他背上。
鹹澀的海水灌進他的口鼻,嗆得他撕心裂肺。
終於,第一叢海佛手被他完整地撬了下來,扔進了已經空了大半的網兜。
他看也不看,繼續向第二叢下手。
不知過了多久,徐一鳴才將那小半兜紫黑色的東西係好,用儘最後一絲力氣,手腳並用地攀了上來。
他剛翻上礁石,還沒站穩,一個帶著雨水和淚水的溫軟身體就猛地撞進了他的懷裡。
陳美清死死地抱著他。
“你不要命了!你是不是不要命了!錢!錢!你就知道錢!”她用拳頭捶打著他結實的後背,“錢能換你的命嗎?你要是沒了,我拿著那些錢有什麼用!我一個人怎麼活?!”
徐一鳴低頭看著懷裡哭得渾身顫抖的小姑,心中湧起無邊的愧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