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一鳴剛把防曬傘撐開,將陰涼投射在那張緊繃的臉旁,遠處便傳來一陣刺耳的歡呼。
“中了!”
三人齊刷刷扭頭望去。
隻見幾十米開外的堤角,陳潤東手中的磯釣竿已然彎成了一張緊繃的大弓。
不得不承認,這廝雖然人品欠費,但手底下的功夫確實不賴。
起竿、弓魚、泄力,整套動作行雲流水,沒有任何多餘的花哨。
沒過兩分鐘,一條通體泛著金黃澤色的魚便被他飛上了岸。
“喲,黃翅!看這皮毛,少說也有兩斤多。”
徐一鳴眯眼瞧著,心中暗自評價。
這不僅是開門紅,還是個極好的彩頭。
李沐月急了,拽著李利海的胳膊直晃蕩。
“爸!你看人家都上魚了,你還在磨蹭什麼呀!快點快點!”
李利海慢條斯理地掛著紅蟲,瞥了一眼自家閨女。
“急什麼?釣魚這就跟談戀愛是一個道理,越是心急火燎想上手的,越容易出岔子。得穩住,得慢慢磨,好飯不怕晚。”
李沐月撇了撇嘴,小聲嘟囔。
“什麼爛比喻,釣魚就是釣魚,扯什麼談戀愛……”
話雖這麼說,她那雙桃花眼卻不自覺地飄向了正在整理釣箱的徐一鳴。
確實,她在感情這事兒上雖然急性子,但也絕不盲目。
千挑萬選,甚至一度被誤認為是眼光太高嫁不出去,最後才在茫茫人海中磨到了徐一鳴這塊璞玉。
這麼一想,老頭子的話倒也不是全無道理。
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,情意流轉間,李利海終於收拾停當。
“看好了,第一竿!”
李利海手腕一抖,浮漂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,精準地落在那片被他嫌棄的死水中央。
一分鐘過去了。
三分鐘過去了。
浮漂紋絲不動。
反觀不遠處的陳潤東,正接二連三地起竿。
“又一條!黑鯛!”
“嘿!這條大,這石斑起碼三斤!”
不過短短二十分鐘,陳潤東那邊已經連上四條,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,哪怕隔著老遠都能看見那張興奮的臉。
李利海的臉色越來越黑。
這種看著對手連杆爆護,自己卻在這一動不動的煎熬,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。
“小徐,你現在信了吧?”
李利海猛地把魚竿往架子上一拍,指著那潭死水。
“我就說這是個死角!水不流魚不開口,連個鬼影都沒有。再在這兒耗下去,我就不僅是輸了麵子,連裡子都得輸光!趕緊的,趁著還有時間,咱們換地兒!”
徐一鳴沒有立刻接話。
他的視線穿透渾濁的海水,直抵水底。
那個隱藏在礁石縫隙中的暗渠閘口,此刻正緩緩打開,一股混雜著飼料殘渣和有機碎屑的渾水,正噴湧而出,迅速在水底擴散。
正如他所料,養殖場的定時排汙開始了。
原本潛伏在深水區的魚群,聞到了這股致命的誘惑,正瘋狂地從四麵八方朝這個食堂彙聚。
“叔叔,稍安勿躁。”
徐一鳴按住了李利海想要收竿的手,語氣篤定。
“釣魚最忌諱就是心浮氣躁。有時候空軍和爆護,往往就在那一線之間。您看那邊雖然熱鬨,但魚群受驚後容易散,咱們這兒雖然靜,但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。萬一您前腳剛走,後腳魚群就進窩了呢?”
“你就忽悠我吧!”李利海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,“這種死地能有什麼暴風雨?”
“爸——你就聽一鳴的再堅持一下嘛!”
李沐月也加入了勸說隊伍,她一邊從昂貴的進口窩料袋裡抓起一大把餌料,一邊賣力地往浮漂周圍撒去。
“來來來,小魚乖乖,姐姐給你們準備了超級好吃又很貴的米其林大餐哦,快點來吃呀!”
看著女兒這副仿佛在喂流浪貓的架勢,李利海哭笑不得,滿肚子的火氣硬是被憋了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