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控室的光線逐漸恢複明朗,監控屏上那抹藍白消去餘暉。
風琛輕揉指骨,身體還殘留著協作過後的沉重微熱。
世界仿佛在片刻靜謐後恢複生機,然而一陣輕快的跑動聲於甬道儘頭靠近,帶來新的變奏。
楚清晏拎著便攜畫板,大張旗鼓地闖來。他一身蒼藍帆布外套,臉色寫滿狂野與苦惱的交織,額前碎發未理,像極少年莽撞的無序。
風琛抬眼,隻見楚清晏一屁股坐到操控台旁,長腿一甩,畫板拍在腿上發悶聲。
“風哥,你忙完沒?你幫我瞧瞧,這……‘數據美學’什麼天花板選題,我腦子快炸了!”
楚清晏自家頭發抓得起飛,神色又鬱又騷包。
嘴角撇著,像是對天地都有意見。
風琛重新收斂神情,斜倚於台側,略一挑眉:“你這種人,怎麼還會被瓶頸難倒?”
楚清晏一縮脖子,沒好氣地甩給風琛一張亂七八糟的草稿紙,紙上看不明所以的數據圓點和莫名其妙的顏料塊堆疊。
畫風既怪又滑稽。
“整個展覽都高大上,什麼量子美學、神經映像,這不是處處要坑人嗎。”
他扭身晃畫板,見風琛表情似笑非笑,更氣得跺了跺腳,“我天天畫貓畫梅花鹿,今兒讓我畫‘數據’,說實話,風哥,你就沒覺得這‘數據’其實很抽象,很機械嗎,一點都不浪漫!”
風琛見狀,拉了把椅子坐定,嘴角微微翹起。
他手指輕點桌麵,冷靜裡藏著難以捉摸的戲謔。
“藝術要突破,你怕什麼?不過是算法裡的浪潮,數字的河流而已。
你要展現不是單純堆砌代碼,而是把底層的‘不確定’和天馬行空,全都融合。”
楚清晏眉頭一皺,鼓著嘴不說話。他下意識揉著掌心,走神地搓了搓畫板邊角,肩膀縮成一團,看起來心裡正打著鼓。
風琛又靠前了些,嗓音低沉有力,“你看過量子疊加嗎?
就像世界同時存在所有可能,這不比任何畫框都自由?”
楚清晏“噌”地抬頭,眼角餘光掃過風琛乾淨俊美的臉。
隻見風琛直直盯著他,眼皮微垂,手卻拾起一支鉛筆,旋即在桌邊輕巧戳了一下他的肩膀。
楚清晏猛地一抖,連耳廓都微微泛紅。
楚清晏哼了一聲,把畫板重新抱緊,鼓足勇氣正兒八經試圖從風琛這“高智商生物”身上撈點靈感。
他索性搬了個高腳凳,胡亂一坐,翹起了二郎腿在哪有節奏的顛著,嘴中念念有詞:“什麼量子,什麼超對稱,數學課本全不及你一句話來得通透。”
風琛伸指捏了捏眉骨,另一隻手略帶隨意地撫過桌上散落的數據貼。
空氣裡層層光芒分割著彼此的距離,楚清晏的影子映在牆麵上因姿態彆扭而拉得極長。
他停頓半刻,抬眼看風琛,聲音居然帶點自嘲:“你說,我畫出來的,真能讓那些專家覺得炫酷,不被笑話嗎?”
風琛對他的躊躇置若罔聞,取過手邊光板。屏幕上無數數學符號切換成動感曲麵,色彩光譜流轉不斷。
“用你的眼睛。想象那些原子上下翻飛,光粒離散重組。
你可以將數字描成波浪,把程序折成璀璨星河。”
風琛動作間充滿耐心,餘光中儘是克製的堅定。
楚清晏杵著下巴,皺眉望著流動的色光,內心裡激烈翻湧。
他原本總自詡灑脫,現在卻有些手足無措。風琛走近,將畫板往自己懷裡一按,竟“哢噠”一聲揪住了楚清晏手。
楚清晏先是奪,風琛卻不鬆。
空氣在這一瞬收緊。兩人手指碰在畫板側沿,皮膚間隻餘微毫距離。
楚清晏一時無言,身子緊繃地像條被逮的小狼崽,眼神四下亂竄,嘴唇捏得發白,活脫脫一個被戳中要害卻嘴硬到家的少年。
“彆躲。你心裡不服,可又怕走錯一步丟人。”
風琛輕推他的畫板,語氣帶著一絲罕見的柔和。
楚清晏脖子憋得通紅,指尖在畫框邊拂來拂去,小臂快抽筋了才遲疑著抽回一點,但風琛卻順勢貼近,雙肘撐上畫板邊緣,聲音還帶著一絲玩笑:“要不咱一塊畫?
你構線,我填色,看誰能把‘量子’畫得更帥。”
楚清晏“噫”地彆過臉,裝作不耐煩,實際肩膀卻躊躇得幾乎要縮進衣領,嘴巴抿成一線。
他耳後皮膚極不自然地泛起了輕微熱度,在昏暗與燈影勾勒下分外醒目。
風琛見狀,乾脆扭身坐得更近,將屏幕與畫板並排。
兩人肩碰肩,偶爾肘間輕撞。楚清晏原本因忐忑而縮小的動作,卻在這並肩時莫名舒展開一點,隻嘴角還插著一抹不服輸的弧度。
風琛不緊不慢,執起畫筆,指尖帶起一抹熒色。
刷刷幾筆,幾何線條次第浮現,分明是結合了代碼與宇宙軌跡。